67、第 67 章

“这里我来就好。”

她折返回自己的位置,用勺子轻轻拨弄了两下碗里的汤药,看着沈诀沉静的面孔,嘟囔道:“本公主亲自喂你喝药,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必须快点好起来才行!”

也不管沈诀有没有听见,她舀了一勺药汁,送到他的唇边。

好在他如今还是有意识地吞咽,一碗药费了些时间,总归也全部喂进去了。

虽然太医院的太医都信誓旦旦地说,沈诀这一次伤的并不重,只需多加休养些时日便可,可宋湘宁却还是没办法放心。

因为沈诀已经在床上躺了四日,却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她每多等一天,心里的焦躁就又添几分。

但太医该开的药都开了,他苏醒过来,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左右宋湘宁在宫里闲着无事,就每日都跑去祈祥殿守着,盼着沈诀能够早日醒过来。

这一日,她照例从宫女那里拿来了沈诀的药,坐到他床边喂他。

沈诀每日至少要喝三碗药,味道一碗比一碗苦,宋湘宁光是闻着就觉得毫无胃口,好在沈诀这会儿处于昏迷当中,倒还算乖地把每一碗都喝下去了。

宋湘宁熟门熟路地舀了一勺药,先递到自己唇边吹凉,再喂给他,最后再用手帕擦拭一下他唇角边的药汁,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她看着沈诀仍旧沉睡的面容,不由得轻哼一声,愤愤道:“天天喝药,再喝就成药罐子了,我可不想嫁给一个病秧子。”

她自己小声嘟囔着,谁知再一转头,竟看见沈诀睁开了双眼,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瞧。

宋湘宁心下一喜,连忙把药碗放到一边,凑到他面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醒了?”

沈诀扯了扯唇角,慢吞吞地将她的手拉下来,一字一句道:“我不是病秧子。”

他的声音还带着初醒时的几分沙哑,但宋湘宁却仍旧听得清楚明白。

她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小声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沈诀偏过头轻咳了两声,宋湘宁才猛然想起,他的药还没有喝完,于是又连忙把那还剩下一大半的药递了过去。

沈诀低头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她,却没有动作。

宋湘宁更是一脸懵地盯着他,又把自己手里的药往前递了递。

从前是他昏迷着,所以她才喂他喝药,如今他已经醒了,就不再需要她了吧?

谁知她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听见沈诀虚弱地咳了几下,哑声道:“我的手有些使不上力气。”

这话的意思,就是还要她继续喂喽?

宋湘宁虽然有些疑心他话的真假,但他到底是个病号,就算她照顾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喂药的时候,沈诀倒是安安静静,一句话都没说,勺子才一递到唇边,就乖乖张嘴把药喝下。等到药碗见了底,宋湘宁正准备收拾一番离开时,突然听见他道:“等我慢慢好起来,就不用再喝药了。”

“到时候,我不是药罐子,也不是病秧子,你……还愿意嫁吗?”

宋湘宁端着托盘,听见他的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究竟是有多患得患失,才会在一醒过来就急忙问她这个问题。

他的眼神充满了紧张,像是生怕听到她拒绝的话似的。

宋湘宁起了几分逗他的心思,故作沉思了片刻才拉长声音缓缓道:“这个嘛……”

“等你伤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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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说沈诀的伤并不凶险,是有道理的,虽然出了不少的血,但他如今醒过来之后,便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气色好。

沈诀醒过来的第三日,已经能够慢慢地下地行走,虽然还会牵扯到腹部的伤口,但疼痛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为了不让沈老夫人担心,沈诀没有告诉她自己受伤的事情,叫同和在沈府候着,免得她看出来什么端倪。

所以如今,沈诀身边没有个服侍的人,就连练习走路,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拄着木棍。

这一日,宋湘宁才迈进祈祥殿的大门,就看见沈诀扶着长廊的柱子,慢吞吞走着。见此情形,宋湘宁连忙跑上前扶住他,迎着他错愕的目光,调笑道:“让本公主亲自服侍,沈大人,你还是头一个呢。”

沈诀闻言,唇角微微勾起,顺着她的话道:“是我有幸。”

宋湘宁搀着他,沿着长廊慢悠悠地走,洒扫地宫女太监们看到他们这样,眼中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之色,反倒像是习以为常。

如今,阖宫上下的人都已经知道,公主殿下成日往祈祥殿跑,就是为了去看望沈大人。怕是过不了多久,宫里就又会有一场喜事了。

到现在,只有沈诀还提心吊胆的,担心着宋湘宁会拒绝他。

只要宋湘宁一日没有点头,他的心就一日高高悬着不能放下。

两人沿着长廊走了一圈,宋湘宁搀扶着他坐下来歇息,顿了片刻,开口道:“你……”

“你……”

怎料沈诀也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忐忑。

两人对视一眼,沈诀迎着宋湘宁灼灼的目光,突然有些遭不住,默默别开头,低声道:“公主先说吧。”

宋湘宁也不推脱,直截了当地开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府?”

沈诀闻言,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

她这是在委婉地提醒他,该离开了?

“三日后。”

其实,就算她不开口问,他也准备在这个时候离开。

虽然住在宫里,能够时常见到她,可是沈府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不能再贪恋于此了。

宋湘宁点点头,把手撑在自己身后,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你说,种一棵桃树需要多久?”

沈诀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突然的一问,一时间没有回答。

宋湘宁倒也不在乎,继续道:“我宫里原本是有一棵的,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吃到果子,它就被砍倒了。”

“沈府的院子太空旷了,种一棵桃树吧,这样,来年我们就能吃上果子了。”

沈诀听着宋湘宁的话,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她方才说的,是“我们”。

她的意思,是要与他一起种树,一起品尝果实。

沈诀听到自己的心跳一点点加速,他看着宋湘宁,露出一抹笑来。

“好。”

皇上下旨给沈诀和宋湘宁赐婚一事,并没有在朝堂之中掀起多么大的风浪,因为沈诀住在宫里的这段日子里,和宋湘宁举止亲密,大臣们早就有所耳闻,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等到宣读圣旨的那一刻,他们心中也没有多么的惊讶。

至于皇上想要让沈诀继续在朝为官的事情,只有少部分前朝老臣反对,大多数人保持中立的态度,并未对此事有过多的争执。

沈老夫人得知这个消息,激动的不得了,第二日就去佛堂上了三炷香还愿。

婚期定在十月,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准备,所以自打接旨以后,诸宜宫的宫人们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宋湘宁反倒是成了闲人一个,就连锦心和言笑都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她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只好跑到皇后宫里,暗示她这一次的仪式不用太过盛大。

毕竟都是成过一次婚的人了,反正都是同一个人,该走过的仪式也都走过了,再重复一遍也只是费时费力。

可皇后却不愿意了,她拉过宋湘宁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的女儿,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出嫁,不能受半点委屈。”

于是宋湘宁就又回到诸宜宫待嫁,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窝在房间里把她从前看过的那些个话本子翻来覆去地又看一遍。

距离婚期越来越近,这一日,锦心突然抱着个锦盒走过来,道:“公主,这是驸马派人送过来的。”

虽然两个人还没有成婚,可是宫里上上下下,对沈诀的称呼已经从沈大人改成了驸马。

宋湘宁也懒得去纠正这些,总归都是早晚的事情。她伸出手将锦盒接过来,一边打开,一边嘟囔道:“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