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一股温润的气劲儿顺着手腕的经脉流入,至胸腔伤处盘桓半响,疼痛胸闷渐渐消减,直至蒋含章吐出一口淤血,算是彻底痊愈了。
“淤血是清了,还是得吃药,温养下伤处的经脉。”蒋飞鹏收了手。
蒋含章都快气笑了,道:“苏姨让你来的?”
“苏青被你弄得没辙了,她自己的内功差着火候,没法帮你疗伤,你又不肯吃药……”蒋飞鹏一边说,一边将苏青刚才扔下的食盒开到第二层,里面是几样点心,还有一盅汤,许是怕凉了,外面还罩了一个棉套,打开最下一层,放的还是药,用有浮雕纹“止息”二字的白瓷瓶装这的药,在心里感叹了下苏青的细心,道,“不肯吃药没关系,吃点儿东西,别拿身体出气。”
蒋含章真的笑了,冰冷的笑,道:“看你们一个个的,好像是我多么不可理喻,无理取闹一般。”
蒋飞鹏没回应,只是从须弥芥子袋里掏出一件披风,起身给蒋含章披上了,蒋含章挣了一下,没挣动那按在肩膀上的手。
“天转冷了,小心着凉。”蒋飞鹏走时这样叮嘱,顿了一下又道,“你长得像你母亲,性子却和你姨母一模一样……我明天要离堡,少爷要回一趟外家。”
镇海潮结束了,这是今年年节前的最后一次的潮礼,按照惯例,皮元良都要在这个时候去泽南千峰观——董秋娘的娘家呆上一段时间,蒋飞鹏只要在堡里,都是他跟着护送的。
蒋含章攥着披风的系带,吐不出一句话来。
他可以对着苏姨发脾气,却没法对蒋飞鹏恶语相向。
也许就像董秋娘对着蒋飞鹏一样,内里透着一股子欠了什么的怯劲儿。
蒋含章在守壁崖上跪了很久,夜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枕着胳膊、裹着披风歪倒在一块石头上,睁开眼时,只见旭日海上东升,天光大亮,照着一人站在守壁之前,初日之下,好一派的风流倜傥。
来人转身,却不是皮裕彬是谁?
蒋含章睡得流口水了,他自顾自地擦拭着,还叹了口气。
皮裕彬见状笑道:“不欢迎我?”
“不敢。”蒋含章说是这么说,可口气里的敷衍都懒得掩饰一二。
好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皮裕彬无奈地含笑摇头,道:“还生你姨母的气。”
蒋含章不应。
皮裕彬也没生气,笑了笑,转头看向守壁外的大海,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光线充足,能隐隐绰绰的看到广陵堡以西,不靠海的那一面-->>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凡人百姓依着广陵堡城墙所建的一圈外围城镇。
这一圈城镇面积比广陵堡还大数十倍,常驻人口有数十万居多,此时其中有些人已经起了,有渔夫,不是去海里打鱼的渔夫,是去广陵江里网鱼的,正收拾渔具准备出船;有做小生意的,买早点的,还有赶集的菜贩……人流穿梭不息,只是实在太远,听不清那满是市井烟火气的叫卖声。
“含章啊,你知道皮家先祖为什么在这个海崖之上,造了这个守壁吗?”
蒋含章不应。
“武道百家,都有一部分依托他们存活的未入武道的凡人百姓。广陵堡外,沿广陵江一带有数十万的百姓在此定居,生息繁衍。只要有一次镇海潮出了岔子,你知道会有多少老百姓遭灾受祸,家破人亡?”皮裕彬并没有等蒋含章回应,就这么看着海看着那满是人声的市镇,平和的道,“海毒难缠,即便武修都要配合灵药才能清洗祛除,普通的老百姓如果沾染了海毒,基本上就只能等死了。”
皮裕彬转身看着蒋含章,他长相俊朗,年少时还有些轻浮气,人近中年气质内敛了,倒是比少时更得人好感。
“我少时纨绔,做过很多错事,犯过很多糊涂,若不是你姨母,只怕这广陵堡这偌大的基业就要败在我手上了。基业败了就败了,不过就我皮家自破落去了而已,只是让这么多的老百姓怎么办?让他们去哪里安身立命?先祖在此崖上建此守壁,就是让每一个犯了戒的堡中弟子在此思过时明白,我广陵堡基业的根本为何,不在这片生财的盐田,在一字,曰守。”
皮裕彬说了这么多,蒋含章微微垂了眼眸,遮盖了内里的情绪,而表现于外的还是只有一种态度——不应。
皮裕彬笑了笑,放了几瓶活血化瘀的膏药在旁边,嘱咐道:“总跪着膝盖受不了的,记得上药。”
下了守壁崖的皮裕彬漫步于堡中的小路上,不知不觉,走了出去,曾几何时,那些声色犬马迷了他的全部心神,食无美馔,饮无美酒,伴无美人,便觉得生活无味,可现在他最喜欢的却是走在广陵堡堡壁之外,老百姓的市集街道上,看着那来来往往的行人,招揽客人的茶楼酒馆,做小生意的行商,卖力气的走卒。
这是他守着的千千万万的平头百姓和他们和和乐乐的小日子。
平凡,美好。
而就在皮裕彬“老爱好”发作逛街去的时候,忙了一宿收拾完这次镇海潮后续零碎的收尾事务的董秋娘,此时正在自己的屋子里,摆弄着蒋含章昨天踩着上天的那块“滑板”,半响,下了一个结论:“从公输门的灵舟上扒下来的咒符,能飞个一两个时辰,再长就不行了。”
“昨天看得我都吓了一跳,还在奇怪含章怎么突然可以御剑了。”服侍在侧,主人不出声便安静的像不存在一样的苏青,听得董秋娘出声了,才搭了一句话。
扫了眼苏青,董秋娘道:“黑眼圈重得连粉黛都遮不住了,昨晚没睡?去看那小子了?”
苏青没马上回答,反而笑道:“在阵法符咒上的造诣,夫人您乃当世翘楚,只是没想到含章少爷在这上面竟是颇有天赋。”
放下手里的“滑板”,董秋娘冷冷地甩下一句:“小聪明。”
“你说二姑娘和堡主?不可能吧!夫人那是个什么性子啊,她能容得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保主年轻时和现在可不是一个样子,花花公子的性子。再者说了,论本事,咱们夫人那是一等一的,可要论长相,那还得看二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