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禁室门口,那扇熟悉的黢黑铁门前,谢逸站住了脚,铁门紧闭,他深深喘了几口气,随后一队中庭卫过来,向他行礼道:“见过世子。”
谢逸问:“子燕呢?”
那中庭卫道:“子燕在无己阁。”
谢逸陡然清醒,发觉自己当真是关心则乱,被父亲一句话就激将至此,只得苦笑一声,“带我去见子燕。”
就才几步路的时间,他的双眼发黑,耳旁也听不见声,心脏突突直跳,不知是方才太过着急的缘故,还是久未进食身体发虚所致,一进无己阁看到那熟悉的少年身影,便一头栽了下来,沉沉地昏迷了过去。
临昏迷前的最后一瞬,他感到自己被一双臂膀抱住了,他猜测,一定是子燕,也只有子燕。
七八日后,谢逸已经恢复如常,他给荀宪几个下了帖子,说是要去丹桂坊逗蛐蛐。荀宪这几日来看过他一回,这一日应约前来,也是早早就到了谢侯府上,同往常一样大大咧咧地进院子里,还拖着谢迎一起,只是不敢再毫无顾忌地进谢逸卧房了。
“我说啊,你不是把大元帅送给我了么?你哪儿来的蛐蛐可逗的?”荀宪替谢逸在配饰匣子里挑了一块青玉,“这个好,衬你今日的衣裳。”
谢逸从善如流地示意片甲帮他戴上,“约你们几个出去玩玩,不成么?过几日,我要出京了。”
“出京,你做什么去?”荀宪听到这么个消息,不敢置信,连忙多问了两句,“我听我们家老头子说,谢侯要让你在朝中做事?”
“是啊,出京也是为此,原本是要进弘文馆做古籍校对,是个清闲的差事,谁知陛下安排了这么一桩。”谢逸提起来很是随意,“北边战事将起,我要跟着王绯去南边督察粮草筹备的事。”
“这……”荀宪一听就知道不是个好活儿,“我虽然不入朝为官,对那些个弯弯道道一知半解,可跟着王家那帮子人一起做事,少不得要使绊子,更何况你们谢家前阵子才跟王家闹一场,只怕姓王的个个都想扒你们谢家的皮,你这个谢侯世子跟着王绯出京,不知要有多少祸害等着你啊。”
谢逸闻言一笑,“那能有什么办法,君命不可违,硬着头皮也要上啊,左不过也就几个月。”
“几个月啊?”荀宪立时垮下脸来,“那我岂不是几个月都见不到你?”
“你别说这么恶心,行吗?”谢逸听这话音就觉得做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跟休文、乐天,还有那个孟庭芝玩得正好,少我一个不少啊。”
“谁叫你近几日忙着跟家里人做对,祠堂跪得舒坦了?”荀宪斜了谢逸一眼,“你这回去,带你那小郎君一起么?”
“不带。”谢逸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带着他做甚?我是去办事的。”
荀宪瞧出了个意思,“怎么着,吵架了还是咋的?你该不会是专程躲着人家吧?”
“没吵架。”谢逸正色道,“不提这些,赶紧收拾了出门去。”
荀宪别的人脸色不会瞧,但看谢逸倒是一瞧一个准,连忙收住了口,不再往下问了,只跟在后面,朝谢迎撞了一下肩,小声嘀咕道:“怎么回事啊,跪祠堂那事你也说不清楚,这回出京的事,你小子不会也不清不楚吧?”
谢逸瞪了荀宪一眼,“管你屁事。”
“嗨,你小子怎么说粗话了?”荀宪笑嘻嘻再问,“难不成你们家又棒打鸳鸯,不许你二哥跟心上人在一块?所以才特地安排人出京去,然后暗地里将那小郎君处置了?”
“你想什么呢,我们家岂会这般龌蹉?”谢迎没好气道。
过了一会儿,他受不住荀宪求知若渴的小眼神,只得道:“我猜测啊,多半是我二哥自个儿的问题,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你可别出去胡说八道。”
“你到底猜测什么嘛?”荀宪一个劲儿追问。
谢迎压低声音,道:“我二哥是要躲人哩。”
“躲谁?”荀宪没转过弯来。
谢逸挑了挑眉,“还能有谁?”
“哦……”荀宪回过味来,拖着长音道,“你二哥躲他那小郎君啊?为甚?”
“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一回,我听我二哥嘀咕……”谢迎神神秘秘,声音越来越低,“说是子燕在他跟前晃悠,搅乱他心思了,他烦得很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