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谢阔再次停顿了一下,只是一点轻微的短暂的停顿,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他说他希望我能与你母亲成婚,他说他喜欢你母亲做嫂嫂,他还说那样好看又温柔的女子,我得多疼惜一些才好。”谢阔的脸上始终带着一层笑意,谢逸仔细看着,他分不清父亲是真的笑还是假的,连那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丝毫破绽。
只听谢阔继续道:“统共那天晚上也没说几句话,我实在没力气应承,都是那小子在说,夸了你母亲不下百句,他是个寡言少语的,能这般称赞一个女子,自然是真心喜欢。于是我便听信了他的话,果然……”
“我并没有后悔,你母亲是极好的。”
谢阔说得认真,认真到让人不得不信服,谢逸无言以对,他开始回忆年幼时的记忆,母亲的样子似乎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消散。
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那个血脉至亲的人,他竟然想不起对方到底长什么样了。他感到一阵惶恐,随后又想到多少年过去了,前世今生他经历了多少年啊,他母亲早在他不及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反而到最后护着他的,是谢寒山,是与父亲命运纠缠的另外一个人。
还有子燕,这个与他命运纠缠的人。
谢逸沉默了下来,他不发一言,这样的事情轮不到他去评判,他只是听到了这样一个缘由,至于这个缘由是是真是假,他也无从辨别。
过了许久,谢阔再次拍了拍他的背,问:“你走不走?”
谢逸没吭声。
谢阔问:“你是厌烦我了吗?”
谢逸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谢逸还是摇了摇头,没继续说下去,过了会儿,谢阔忽然道:“那个小影奴来找我求情了,就在昨天晚上。”
谢逸的瞳孔猛然一震,随后问:“他如何了?”
谢阔道:“他去了禁室,说是甘愿受罚,希望我放过你,不要再惩罚你。”
“禁室?”谢逸的脑壳嗡嗡直响,什么都想不到了,“他怎么这般蠢?”
“谁知道呢。”谢阔笑了一声,很轻,“那小子有些犟,说是要替你受罚,一钻进禁室就不出来了,我昨晚叫谢寒山来寻你,就是这个缘故。”
“可是寒山大人并没有说这件事。”谢逸明显慌乱了,他挪动了一下,看着谢阔,面露几分乞求之意,“父亲……”
谢阔伸手揉了一把谢逸的脑袋,“我的话他又不听,你不是不知道,当初是你把他从禁室接出来的,那小子早就归你管,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了。”
谢逸又想起那日半夜,他冲进禁室时,看到刑架上鲜血淋漓的少年,他那样单薄而脆弱,仿佛一眨眼就要消失了般。
谢逸想不得这个,一想就心口发疼,连说话都在发颤,“他怎么这般傻?他进去待多久了?”
谢阔的眼眉微挑,露出几分笑意来,“不长,也就一晚上吧。”
谢逸腾的一下站起身,又晃悠着倒了下去,被谢阔一把搀住,谢阔还未开口,谢逸就急急说道:“父亲,我想去看看。”
“去吧。”谢阔如此说道。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却像是在谢逸背后推了一把,他踉跄着站起来,匆匆往门外走去。
谢阔就站在原处看他快步离去的背影,“还说你没那心思,嘴硬什么呢。”
这话根本没压低声音,谢逸自然也听到了,他身形微顿,却没有停下脚步,直奔着就出去了。
禁室离祠堂很远,几乎天南地北,要穿过整座谢侯府宅院。谢逸神形颓废,看起来摇摇欲坠几欲昏厥,却不知哪儿来的一把子力气,直冲冲地走着,一路小跑而去,像是个刚用完早膳的健硕之人。
路过的奴仆侍卫个个面露讶异之色,却恭敬地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