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甲小心翼翼地给谢逸束发,嘿嘿笑道:“是世子教导得好。”
谢逸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高了,谢寒山就站在院儿里,影子被照在地面上,他纹丝不动,连一片衣角都没有飘一下。
见到谢逸,他笔直的身躯才微微一弯,行了个礼:“见过世子。”
谢逸问:“父亲找我?”
谢寒山答道:“主人让你去书房,他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谢逸又问。
谢寒山表示:“属下不知道。”
但谢逸觉得不可能,只是谢寒山不想说罢了,他也就不再追问,反正待会儿见了父亲就都清楚了。
于是他说:“我还未用膳,你应该不着急吧。”
谢寒山看了一眼谢逸,“主人知道世子一向懒散,说是吩咐了厨房,去他那儿吃,他等着你。”
“行吧。”谢逸还能说什么呢,这不只好往老爹那儿蹭饭了。
谢阔的生活作息一向很规律,据说他年轻的时候也荒唐,可自从伯父过世,他要担起整个侯府的重担时,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谢逸一进门,就问:“父亲,你今儿没用早膳?”
自上次两人交谈后,谢逸对父亲就随性了许多,他躬身向谢阔行了个礼,然后在餐桌旁坐定。
谢阔亲手盛了一碗粥,递给谢逸,谢逸一看,嘿,巧了,也是皮蛋瘦肉粥。
“小心点儿,砂锅一直煨着,还烫得很。”谢阔提醒道,随后也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将将盖住了碗底,也就两三口。
谢逸问:“父亲没胃口?”
谢阔淡淡看了他一眼,“吃过了,留着你过来吃的,陪你两口。”
谢逸突然感到一阵语噎,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只好默默吃了一口粥,才问:“父亲今日找我过来有何事?”
“许久没同你一起用膳了,你大哥病弱,就窝在自个儿院里不轻易走动,你也学了他的习性,十天半个月不出门的。”谢阔的语气很温和,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他是个素来很少发脾气的,整个人都慢悠悠的,像是什么都撼动不了他的情绪。
谢逸从小就领教过父亲的性子,但有时候就是这等温声细语,才会让他感到羞愧与敬畏。
“是我错了,日后定常来陪你用膳。”谢逸连忙表态。
谢阔却摆摆手,“倒也不必,你来勤了我也烦,让我过些安生日子吧。”
谢逸无言,又只好默默吃粥。
谢阔见状,嘴角微弯,露出一丝笑意来,“我又没责备你,你慌什么?”
“我没慌,就是有点饿。”谢逸解释道。
谢阔轻笑一声,“你还知道饿?成日睡到日上三竿,我还以为你在修仙,说不得咱们谢家也能出一个避世真人。”
“父亲,你可别取笑我了。”谢逸无奈地求饶道。
谢阔的笑意更深,“国子监的学业完成了,左右无事可做,要不要在朝中谋个差事?”
谢逸想了想,“听父亲的吩咐。”
“我懒得管你,你打小就聪明,主意也正,知道路该怎么走,我管你大哥都比管你好。”谢阔慢悠悠地吃了一口粥,“你打小就是知远照应得多,他说话比我中听,也教给你很多道理,你们兄弟俩如此亲厚,我自然是放心的。”
谢逸感到有些奇怪,“父亲今日怎么说起这些?”
谢阔没言语,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一碟子小菜吃,沉默了一小会儿,他才淡淡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喜欢荀家姑娘,我也不勉强你,前些日子外头传得盛,个中缘由我也知情,因而并不当回事。”
谢逸听到这话音,就知道父亲今儿来找的目的,究竟是为着什么事了。
“流言蜚语不可信……”谢逸连忙想解释,谢阔摆手,制止了对方的话语,慢慢说道:“你那日夜闯禁室,要把那小子带在身边,我也依了你。你想要做的事,我向来没有不允的,因为你是谢氏未来的家主,应该有自己的担当。即便是错了,我们也有容许你犯错的时候……”
“作为父亲,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所以一向待你并不苛刻,因为我知道你再浪荡不羁,也会有自己的分寸。我不会利用自己的身份来压制你,你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谢阔说到这,不知是被呛到了还是怎么的,突然咳嗽了一声。
谢逸原本还闹着肚饿猛吃了好几口,这会儿听到父亲的话,一时间什么都吃不下了。
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谢阔的言语,那是一个比他年长二十余岁的男子,用一种极沉稳又缓慢的语调在诉说。
他不责备,也不会斥骂,只是静静地,像是在讲故事一般,“即便你的选择不同于常人,那也不是一件应该被耻笑的事情。只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想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