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片刻,他招了招手,叹息道:“不必。”
这小子这般傻,听一句气话就当了真,还要跑出去找水洗眼睛,就这脑子怎么会想出爬床色、诱的事情来?定然是荀怀章那狗东西教唆的,实在怪不到子燕身上来,他的子燕还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谢逸这么一想,心里那股子怒火就散了大半,再看少年被训得抬不起头来的可怜样儿,又生出几分不忍心,整个人都温和下来。
他耐着性子,柔声问道:“荀怀章都同你说什么了?”
子燕自然知无不言,将荀宪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个明白,谢逸简直气得个半死,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荀家府上去,将那臭不要脸的混蛋玩意儿揍个鼻青脸肿。
“败坏我名声,说我是好色之徒,还祸害我们家子燕,这梁子大发了!”谢逸猛一拍桌,将那荀十二郎好一阵骂,骂了许久,他痛快了才住口,又问子燕:“所以,你是因为荀怀章的话,和这本书上的内容,才脱光了往我床上钻的?”
子燕红着脸,点了点头。
谢逸说不清什么心情,只觉得心里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情绪,而那其中究竟是什么,他尚未分辨清楚。
他又想起前世,这人执拗的眼神,和印刻在他心里最后的神情,如今这个人还说,为了世子,他做什么都愿意。
谢逸想,凭什么愿意啊?难道说,真是一腔深情么?
谢逸凝视着眼前的少年,片刻后,开口询问:“子燕,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少年疑惑地看向谢逸,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有出声。
谢逸又问:“你可知道,若我不是个好人,你今夜这般引诱,我把持不住当真对你动手动脚,你会遭遇什么?”
子燕仍是一片茫然,“世子想对我动手动脚么?”
谢逸被噎住,心口发堵得厉害,又见子燕神色无辜,还一副诚心请教的模样,更加气急败坏,恼怒道:“这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吗?就你那相貌,能让我把持不住?得了吧,我照镜子都比看你强,还对你动手动脚,你在想屁吃吧!”
“哦。”子燕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了。”
谢逸更觉得难受了,只能安慰自己这是个傻小子,为不着跟他生气,不过是三言两语的话而已。
“我就问你,你为何这般做?你可知道后果?”
“我想让世子高兴。”子燕答道。
谢逸又问:“你觉得你刚才那样,我会高兴?”
子燕不太确定,“世子不高兴么?”
“你看我像高兴的样子么?”谢逸扶额,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他真的要头疼了。
子燕认真地看了一眼谢逸,然后摇了摇头。
“你……”谢逸叹了口气,真是拿这小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副呆蠢又较真的模样,教人想生气都觉得不忍心,说一句重话都要自责许久。
细下想来,今日这事虽说是荀怀章怂恿,跑到子燕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屁话,惹得子燕做下蠢事来,但若非这傻小子心有意动,恐怕也不会闹这么一出。
实在是荀怀章那些话,在谢逸的脑子里生了根,前世的凄惨下场,也让谢逸心中一阵惊怕,若这小子当真存了那么一份心思,他也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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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谢逸的神色就郑重了许多,“子燕,我问你,你可是心悦于我?”
子燕不大明白,可见谢逸郑重,他只能答:“世子,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谢逸十分不解,他花了多大力气,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才问出来的话,最后就得了这么一句不知道?
子燕摇了摇头。
谢逸感到无奈,他斟酌片刻,又道:“那好,我换个方式,你就回答我,为何想要做这些?”
他用眼神指了指桌上凌乱的书册,意思不言而喻,“你就这么想跟我亲近?还是你对我有什么……”
谢逸顿了下,到底没有说出那个词来。
子燕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只能重复道:“我想让世子高兴。”
“别再提那些让我高兴的话,我又不是色中饿鬼,更不会饥不择食,荀十二那些狗屁道理都是假的,我就想听你一句心里话。”
谢逸目光灼灼地望着子燕,子燕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眼神,他感觉自己犹如困兽无路可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少年的声音在发颤,根本答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甚至怀疑,要是这个问题没回答好,恐怕自己就不能继续待在世子身边了。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要剖白内心,究其这件事的根源,大约是他想跟在世子身边,永远也不离开世子。
为了跟在世子身边,他便想着去讨好世子,让世子高兴,可没想到适得其反,竟惹了世子恼怒,这会子他满心惶恐,唯一想到的补救法子就是告罪。
“世子,我错了,你罚我去禁室吧。”
他甘愿到禁室受刑,也不愿世子将他驱逐,或许是数日来的亲密相处,让他生出了些许奢望,不肯再回到无己阁,长年累月地见不到这个人。
然而谢逸却看不透子燕这份心思,只当他不肯真切地说一句心里话,反而告罪请罚,必然是有难言之隐,恐怕荀宪的话真成了真,这个替他受罪十六年的男人,或许对他怀揣着一份至死不渝的深情。
倘若如此,情债难还,他又该如何待子燕?
自从那夜醒来,一切从头来过,他就暗自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待子燕好,不论对方要什么他都一一满足,定然不能重蹈前世的覆辙,可若是这人想要的是一份情,他能给吗?他给得起吗?
他两辈子都不曾谈情说爱,与任何人都没有瓜葛,可即便如此,他也明白自己不是一个轻易动心的人。更何况,他是谢侯府的世子,永川谢氏未来的掌门人,诚如大兄所言,他哪能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静静地凝视着子燕的眉眼,心绪百转千回,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不会罚你去禁室,我早就说过,那地方我不会让你再进去。”
“世子……”子燕愈发感到不安。
谢逸将对方的举动看在眼里,无奈之余只得叹息作罢,“今晚之事,我只当从未发生过,倘若你绝了那份心思,我们便如从前一样,子燕,你明白吗?”
子燕乖顺地点头,“是。”
谢逸露出一丝惊讶,总觉得对方答应得太过轻易,恐怕是表面应承,又忍不住着重提醒:“我要你绝了那份心思,你听明白了吗?”
子燕亦听出了不同,问:“世子说的是什么心思?”
谢逸心口发堵,反问道:“你以为是什么心思?子燕,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子燕还真的不明白,但他好歹有危机意识,觉得自己要真这么回答,恐怕世子会暴跳如雷,于是开始搜肠刮肚地思考。
谢逸见他认真,只当这人真心悔悟,便气定神闲地等着,且听这臭小子能说出个什么道理来。
等了许久,只见那黑衣少年偷偷觑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样子勾得谢逸心痒痒的,着实有些等不住了,刚要询问就听见少年试探性地开口:“我,我以后再也不讨好世子了?”
就这?
让他等了这么久,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还不如直接说不明白。
谢逸气得心口疼,听到那尾音上扬的疑惑,更忍不住起身,伸出食指戳子燕的额头,恨恨地戳了好几下,一连戳出一个红印子来。
“你,你这小子,是不是真傻啊?”谢逸气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你别不是故意的吧,专门顾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