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重逢
陆陛下万万没有想到,他出于一片好意特地给暴君送去的信最终竟起到了反效果。
暴君非但没有被他的“真诚”和“体贴”所打动,反倒在被气个半死之后一意孤行,直奔南楚和北卫的边境。
根据暴君为了追回离家出走的男贵妃不惜御驾亲征的举动,陆长平再次肯定,谢玄元是个恋爱脑无疑。
这样一个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却将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一旦发起疯来根本不是简单地晓之以理就可以善了的。
陆美人倚在桌边翻看着自前线发来的雪片般的急报,水润透亮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忧色,开始暗自叫苦。
南楚的前线现有三十万人马,虽然也不算少,但在后续的几批援兵到达之前,和北卫的五十万大军比起来,就有点不够看了。
再加上现在对面还多了一个疯魔的谢陛下,这场较量怎么看都是南楚更加吃亏一些。
读了这么多年的兵书,陆陛下自是知道越是敌众我寡之时,越是需要用战术来弥补人数上不足的道理。
北卫有谢玄元这个暴君亲自压阵,现下士气大增。
而反观南楚,各地的兵马集结在一处,将领之间难免明争暗斗。若是缺少一个地位足够高、能力又足够强的主帅,战力必定会大打折扣。
最合适的主帅人选,自然非他这个南楚的九五之尊莫数。
可一想到暴君不仅见过他的真容,知道他在北卫干过的所有“坏事”,甚至还精准地将他男装和女装的模样都描摹了出来,陆陛下就一阵“做贼心虚”……
要是一个不小心,叫谢玄元发现了他的行踪,那就不只是下.身一凉那么简单了……只怕小暴君为了泄愤,还会连带着将他的南楚也灭掉。
然而不管怎么说,在后方帅帐之中运筹帷幄,不亲临战阵,被暴君发现只是小概率事件。对南楚的存亡之战不闻不问,待到灭国后无路可逃被暴君发现,这才是大概率事件。
这样简单的道理,他还是心中有数的。
艰难地思索了一个下午之后,陆陛下带着自以为能瞒过暴君的侥幸心里,也发出了一道御驾亲征的圣旨。
反正南楚、北卫两国皆是兵多将广,让两国将领一对一地捉对厮杀,也要足足花上几个月的功夫才能分出胜负。
就算他和谢玄元都到了前线,也总不至于那么巧,恰好让他们二人给撞上吧?
……
陆长平将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之后,便与胞妹告别,挥师北上。
今时不同往日。
他再也不必穿着女装扮演即将嫁给暴君的委委屈屈小媳妇,而是骑着高头大马率领从皇都调往边关的援军一同北上。
接近边关,秋末冬初刮起的北风愈加凌厉。
陆长平不是个娇气的人,近半个月的急行军下来,不仅丝毫没有拖慢行军的节奏,反倒时常催着那队伍前头的将领将行进的速度提得再快一些。
在连日的风沙、烈日荼毒之下,陆美人也不可避免地糙了几分。但除了面皮比原先黑了一点,看起来仍旧俊逸潇洒。
在南楚皇宫之中陆陛下向来喜欢浅色的衣物,即便后来穿上女装嫁给北卫暴君,这个小习惯也未曾变化。
但此次为了方便活动,他主动换上了南楚军中的藏青色戎装。
南楚的戎装设计的成窄袖束腰的样式,其上并无多余的花纹,看起来极为质朴。可这衣服穿到了陆长平身上就完全变了味道。
没了多余的纹样配饰,陆美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姿便凸显出来。
他的身形本就颀长高挑,气质也出众。在行伍中磨砺了半个月,整个人愈发像一柄刚出鞘的利剑,十分能镇得住场子。
待到他所率的援军来到边境的南楚大营,特地赶出来接驾的南楚将帅们都有些傻眼。
说好的金尊玉贵的南楚陛下,竟不是坐车来的而是骑马来的,而且陛下一路上和随行的南楚将士们同吃同住,与将领们席地而坐讨论战术。
看起来竟完全不像是头一回御驾亲征带兵打仗的模样。
陆陛下这震撼全军的初次露面虽然无人敢多加评论,却为他接下来接掌军中事务开了个好头。
那些拥兵自重据守一方的将军,原以为年轻的南楚陛下不过是个样貌好看,却自小养在深宫之中的绣花枕头。
可这一次见识到了陆陛下的飒爽英姿,倒也不敢仗着资历擅自轻举妄动。
陆美人皮糙肉厚,在南楚大营的帅帐里安定下来之后每日研究军情、分派任务,时不时与各怀心思的守边大将们在暗处交锋,倒也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但是对于隔壁北卫大营中的暴君孕夫来说,行军打仗的生活便远没有那么轻松惬意了。
谢玄元怀孕之后不折腾尚且会孕吐,从皇都至前线这一路虽是半躺半靠在铺满鹅毛软垫的御辇之中,也难免因为路途颠簸而失了胃口。
跟在他身边照顾的霁月几次想要叫驾车之人将车速放缓些,可谢玄元偏偏是个倔脾气,一边被颠得七荤八素红了眼眶,一边仍旧嘴上不留情地威胁车夫再快些。
饶是如此,他还是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明明比陆长平那边提前出发了几日,最后却反倒比对方晚到了五天。
等到谢陛下扶着遮掩在宽松衣袍下的小肚子,急匆匆赶到北卫大营的时候,北卫与南楚之间的战事已胶着多日。
北卫的五十万大军在暴君杀伐果决的军令之下,对着南楚据守的几处兵家必争之地发起昼夜不停的猛攻。
可是南楚的陆陛下却只是叫人不停加高城墙,加紧制造各种守城用具,连续几日坚守不出。
因着两军争夺的那几座城池皆是易守难攻的险要所在,守城的南楚军常以少胜多,可攻城的北卫一方却往往伤亡惨重。
其间北卫也有几名将领试图用激将法骗南楚军打开城门交战。
可无论他们在城下如何高声大骂南楚的陆陛下是“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是“细皮嫩肉不会打仗的小白脸”……城上巡逻的南楚军士们仍旧该干嘛干嘛,像聋子一般淡定自若。
到最后,北卫军只能对着那几座城高池深的南楚城池白瞪眼。
……
谢玄元曲起一条腿,靠坐在用兽皮和绒垫铺得软软的太师椅上,听着手下将官义愤填膺地诉说着他们与南楚陆陛下斗智斗勇的血泪史,忍不住挑眉问道:
“你们都骂到了这个份儿上,那陆长平当真一次都没有上钩?”
听到自家陛下这般问,那负责禀报军情的将军脸上的神情顿时更加挫败:
“回禀陛下,能想到的方法末将们已经用尽了。可那南楚的陆陛下怕是千年的王.八成了精,自始至终都躲在城中打消耗战。”
“依末将看,他怕是早就看出了严冬将至我军粮草难以为继,这才想要以逸待劳坐等我们退兵……”
谢玄元听他这般说,倒也认真地用手拄着脸颊沉思了片刻。
他虽顶着个暴君的凶名,但一张俊脸却生得白白嫩嫩,维持这个姿势的时间稍久一些,侧脸便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印子。
不待红印子的颜色继续加深,谢玄元忽地直起身子笑着对那北卫将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