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那个？
吉留彩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 整个脑袋都是懵的，一直到离得只有三四公分的距离，近到可以借着洒入的暖阳看到对方脸上细小绒毛, 她才意识到早上那个到底是哪个。
但混乱依旧存在, 像是有两种意识在脑内进行拉扯，而具象体现的方式则是在她的眨眼间，那个俯身低头做亲吻姿态的成熟男人变为了脸颊绯红满目羞怯的黑发少年。
……草啊！
这真的不可以！
吉留彩惊恐地睁大眼睛，一个五指分开的手掌就抵住了那张凑近的脸往后推开, 甚至下意识动用了咒力，她本人也连带着椅子一起往后退了一步。
“！！！”
刚才这种氛围下的五条悟几乎没有防备, 撅起的嘴跟脸一起都被摁了回去，也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使用咒力。
椅脚在地板拖动发出的刺耳声让吉留彩回过神, 抬头便看到了正捧脸作怨妇状的五条悟和印在他脸上的五个手印, 很显然那是她的杰作。
由此可证，刚才那个凑近了想亲自己的真的是五条悟。
“啊……抱歉抱歉。”
但话说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干嘛要跟他说抱歉，虽然心里倒是有那么点儿可惜了的感慨。
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 她是怎么眼花到把五条悟认成了乙骨忧太的？
难道……她在失去人性将目标直指高中生后, 又做出了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事儿了吗？！
与陷入新一轮惆怅的吉留彩不同，脸上还留着热乎指印的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本漫画书，正是阁楼书架上缺了的两本少女漫画之一。
他刷刷翻了几下, 蹙起眉头自言自语了两句, 在埋怨剧情怎么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漫画真是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吉留彩嘴角一抽，她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动过她的漫画了。
“别闹了，五条老师。”她面无表情地举手说出了真相，“就算真的是漫画, 我们现在也比较适合少年漫吧。”
毕竟她是很少瞧见危险致死率这么高的少女漫，就算有她也更想看男女主什么时候恋爱结婚再三年抱俩。
五条悟把漫画书收了回去，颓败趴回桌上用手指画圈圈，一时好像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所以……五条老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她伸手戳戳自己按出的几个红呼呼的指印，从他非黑即白的造型来看，还挺扎眼的，估计要一会儿时间才能消下去。
啧，他不是有反转术式吗？应该可以直接恢复原本的白皙透亮吧。
她可不想背上害五条悟毁容的罪名。
五条悟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画圈圈的手从桌上荡回身体两侧，回归到了少女漫剧本展开前的话题，这是他来找吉留彩真正的目的。
“我还不就是担心彩真的喜欢上忧太了。”
“……？”
“彩应该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吧，对忧太超乎寻常的在意和关注，那绝对是不正常的事情。”
吉留彩捂了把脸，就差没在嘴上点上一根烟猛吸一口过肺：“……是啊，我也发现了。”
“放心吧，彩。你没有变成奇怪的大人。”五条悟读懂了那副人性挣扎的面孔，虽然他本人是没觉得恋爱这种事要在意年龄的差距，“你只是受到了咒灵的影响。”
“……咒灵的影响。”
从昨晚到今早再到刚才排球场上发生的事情，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不管是里香的刻意为之还是受到她咒力的影响，吉留彩确实正在被咒灵最核心的那部分情感侵扰——对乙骨忧太近乎扭曲的痴恋。
某种程度上，这跟之前吸收咒灵后产生的副作用比较类似，但又不完全一致，毕竟里香的本体仍紧紧地跟在被咒者乙骨忧太身上。只能说这只非常规的特级咒灵比他以为的更加难办，一旦踏入了对方的生得领域，发生任何事都有可能。
但显然让咒灵的意识占据主导位并不是件好事，而最明显能看出这件事的就是吉留彩对乙骨忧太的态度。
“所以，老师是想让彩知道，真正的喜欢和被咒灵影响下的喜欢，是完全不一样的。”
“…………”
这么一说，吉留彩明白了，难怪他今天整个人都跟拿着纯爱剧男主剧本似的，还用少女漫画当教科书来备课。
嗐，其实也不用那么努力，事事都身体力行啊，五条老师。
说是努力了，但这完全没有成功吧。
不过她现在至少不用担心自己是喜欢上高中生弟弟这种事了。
“因为有里香的存在，彩跟忧太之间建立了新的连接，相互牵制但也能相互依存。也正是有这样的关系在，所以忧太也会在慌乱不安的时候，表现出对彩的格外依赖吧。”
原来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啊！
吉留彩松了口气，拍拍胸脯以作安定。简单粗暴点说就是她一生出这方面的邪念就狂甩自己大嘴巴子直到清醒为止。
五条悟听到自己学生的这份觉悟抽了下嘴角，用物理方式让自己冷静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就是让他止不住地想叹口气，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彩你都不害怕的吗？”
“也不是不害怕，只是觉得再害怕也改变不了现状。”
“……”
五条悟一时语塞。
他微侧过头，苍蓝的眸子看着吉留彩也是看着她体内的另一股力量：“说到底里香都是特级咒灵，无论是咒力还是影响，都绝不是之前那些杂鱼可以比的。”
但就算是特级，也是咒灵，如果能把里香的力量化作己用，哪怕只有从生得领域沾染上的那么一点，也将会是极大的提升。
“所以，可不要输给她哦，彩。”
他顿了下，嘴角微扬，但眼里没有半点笑意。
“我并不想有一天亲手祓除自己的学生。”
“…………”
五条老师，还真是说出了可怕的话啊。
吉留彩想了想，她没有正面回答。
不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她一定不会让五条悟亲自动手。
话题变得有些沉重。
于是接发话题的权利到了吉留彩手里，她干咳一声：“好了！让我们还是说些有趣的事吧！”
他们现在可是在学校在教室呢，虽然没有走成少女漫的套路，但继续追忆下青春还是个不错的话题吧。
吉留彩看着完全没有保留下她时空胶囊的墙壁，又看向了因为说到有趣的事再度变得兴致勃勃的五条悟，像他这样近乎完美的人会不会也有什么梦想或者愿望呢？
“诶~~~”五条悟听到这个问题眉毛立刻打结了，“这种问题应该是老师来问学生才比较对吧。”
“是不可以说的吗？”
其实她只是好奇了那么一下下，不说也没关系。
“倒也不是不可以。”五条悟停顿了下，用着近乎没有情绪的声音缓缓地说道，“我啊……想要重置这充满垃圾的咒术界。”
“……哈？”
“大概就是咒术界的垃圾已经严重超标了，如果不想办法清理下的话，可能连正常的呼吸都会闻到那股恶臭吧。一开始只是烂了一个两个，然后慢慢地连成片地烂到了根里，那就像一堆烂橘子积压在库一样。”
男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冷，已经连敷衍的笑容都不存在了。
“那真是光想想都会吐的恶臭。”
“可五条老师不已经是最强了吗？”
虽然不明白咒术界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但套到那些黑暗的政、界官、场，她大概也能想象。
“是啊，已经是最强了。”五条悟耸了下肩膀，对此表示毋庸置疑，“但一个人的强大是远远不够的，就像刚才忧太悠仁他们打排球一样。悠仁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身体素质，但只是他一个人强的话，依旧没有办法胜过对手，现在大概已经被乌野那些孩子打蒙了吧。比赛不是一个人的比赛，而是一队人的比赛。这个道理同样也适用于现在的咒术界。”
杀死那些烂橘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那是治标不治本的举措，而做出这种事的他也绝不会有人跟随，于咒术界不会启动任何改变和进化。想明白了这件事以后，他便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所以某种程度上，我的理想算是达成一半了吧。”
五条悟抬手揉了揉吉留彩的脑袋，收回了刚才冰冷的模样，轻轻扬起了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
“成为一名教师，拥有可爱的学生，将他们培养成强大聪明的同伴，这大概就是我的梦想了。”
吉留彩很少会看到这么一本正经的五条悟，这也是她第一次听他谈及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不意外于五条悟会有那样伟大的梦想，毕竟他可是五条悟，而那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下限像是变得松动了些。
“那彩呢？彩的梦想是什么？”
被忽然反问了过来，吉留彩愣了下，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颊，干干地发笑：“我的梦想……跟五条老师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说嘛说嘛，我对彩可是一点都没有保留地说了哦。”
而且这还是她先提出的话题。
吉留彩想了想，将之前的青春疼痛用一句话作了概括：“大概是想要平凡又普通地过完这一生吧。”
“……”
五条悟愣了下，半晌没有接话。
她见状，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是吧？我都说不值一提了。”
“不会哦。”
“……？”
“彩的梦想也很伟大。”
“……”
轻柔的声音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而这次是换她看着那对熠熠生辉含笑着的双眸愣住了。
或许撇开那些很难摸到形状的崇高理想，咒术师的存在就是守护无数个普通而又平凡的一生吧。虽然关心弱小真的很累，但也只有在这样，他所做的事才会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