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要在一起,在咒灵扭曲的负面情绪下,一定会选择更加激进的方式,比如拖着对方一起下地狱什么的。
但她脸上仍是满满的不信任,甚至有了不愿再往下继续聊的意图。
为了让这场对话的可信度增加,吉留彩将手搭在了里香小小的肩膀上。她的术式可以看到咒灵曾经的遭遇,但在反转操作下,她可以让咒灵看到她所经历的事。
这成了一次心灵情景再现的套娃行动,里香所看到的便是吉留彩一脚踏入了封印的房间,乙骨忧太手中那把意图刺入自己喉咙的尖刀。
那是完全以第三人视角切入的画面,也是里香在失去对时间真实流速的感知后,第一次看到除了这里以外的另一个世界。
那是真正的乙骨忧太,不是由自己记忆捏成的虚假人形,而16岁的少年已经与她认知里的大不相同。
忧太正在慢慢长大,停留在原地的只有她自己。
那之后,她看到了乙骨忧太试图自杀的经过,也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将尖刀扭成麻花状,并向出手将乙骨忧太夺走的女人——也就是此刻视角下的自己发起了攻击。
乙骨忧太试图阻止却收效甚微,转头向她看来时的脸上满是惊恐与紧张。
忧太……原来并不快乐吗?
在不断躲避另一个自己的过程中,里香看到了站在另一边身穿黑色制服的白发男人,他始终没有出手,但光是存在便能感觉到那份强大与特别。
是了,她想起来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这个男人时不时会出现在这里,不断向乙骨忧太发出入学邀请,却被后者一次次地拒绝,说是愿意接受原定死刑的安排,或者一辈子呆在这里。
“年轻人不用总是死啊死的挂在嘴边,而且啊……一个人会很寂寞吧?”
那个男人在最后这么问了乙骨忧太。
是啊,一个人当然会很寂寞了。
所以她在那个时候才会靠近同样寂寞的乙骨忧太。
所以她在死后心甘情愿接受诅咒留在了这个世界。
之后,吉留彩留给她的视界不断剧烈的上下颠倒,直到另一个自己将她和乙骨忧太一起甩到了地上。
她没有办法做任何事,因为这不过是一段记忆。
但面对许久未见的少年,她还是歪头望向了那对已经失去光亮的眸子,并轻声问了句:“忧太,你不快乐吗?”
“里香……快住手……”
少年的目光透过她望向了身后的另一个里香,说得悲伤恳切。
那是记忆里他再次出声阻止咒灵伤人,但又像是在此刻面对真正的她说出请求。
里香愣了下,她久久地看着他,原本就抱住少年的手没有松开,又将脑袋靠在了他的颈窝,然后慢悠悠地露出浅淡笑容。
“我知道了,忧太。”
明明只是记忆的重现,被紧抱的少年却动了下身体,他侧头用余光瞥向她,用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道:“……里香?”
却没有得到回复。
至此,吉留彩的术式已经结束,一切又恢复成原来的街景。
里香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不再是刚才记忆中成年女性的四肢躯干,又恢复成了自己原本11岁时的模样。
但属于那个少年的温度还是那么真实,她双手交叠抚上臂膀,对刚才的拥抱恋恋不舍,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看向仍在自己面前耐心等待的女人。
“你的能力有点特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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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留彩蹙起眉头,第一次将术式反用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对方还是个特级咒灵,总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无力感。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能再见到忧太真的太好了。”
里香轻点了下巴,做出了在努力思考的样子,片刻后似乎得出了结论,对吉留彩歪了下脑袋轻声说道:“我答应你,为了不伤害忧太,外面的里香会变得乖一些。”
“你终于想通了!!!”
她激动地跳了起来,握住女孩的手重重地摇了两下。
“不过对象还是要限定下的,毕竟保护忧太才是里香最重要的事。”
“好!!!”
慢慢来吧,她原本就没打算一次实现长远目标,能跟特级咒灵达成初步的共识已经很不错了。
听到吉留彩果断的回复,里香眨了两下眼睛忽然笑了,她上前一步,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腰肢:“阿彩还真是个好人。”
“……这是夸奖吗?”
吉留彩闻言低下了头,女孩在看向自己时露出了原来的模样,而非遭遇车祸后的残缺惨状,美丽姣好的容貌,灿烂明媚的笑容,还有蛊惑人心的眼神。
“当然了。”
此时,道路尽头的车辆喇叭声又一次激烈地快速接近,不断重置反复的街景迎来了第5480次的失速小货车,夺走女孩生命的车祸即将再度发生。
吉留彩发现自己跟里香不知何时又站到了马路中央,而那辆车就跟设置了目标一样直直向她们驶来。她拉住里香的手臂想要躲开撞击避免车祸,但对方始终牢牢地抱住自己,双脚跟地面相连似的一动不动。
“里香!里香!别抱了啊喂!车!那个该死的车又来了!”
“我果然还是想跟忧太在一起。”
“……哈???”
得到了莫名其妙的回复后,里香的那具小女孩身体忽然变成了半透明,与吉留彩肌肤相贴的部分慢慢融合,由线条、颜色与阴影勾勒出的两具躯体逐渐模糊了边界,就连她身上的衣物都在转眼间变为了里香的那身连衣裙。
在吉留彩因为震惊而睁大的双目中,疾驰而来的小货车以巨大的冲击力将她们撞倒在地,油门被当作刹车踩到了底,小货车非但没有停下,还从她的脑袋上直接碾压了过去。
世界至此陷入一片黑暗,她最后感受到的是大量温热的血液缓缓淌过耳畔发出的声响。
……果然很疼啊。
但这样的疼痛并没有持续太久,有人按照她的嘱托及时叫醒了她。
“起床啦!彩!起床啦!彩!起床啦!彩!”
“上班啦!彩!上班啦!彩!上班啦!彩!”
“迟到啦!彩!迟到啦!彩!迟到啦!彩!”
脸上被啪啪地拍打了好几下,比闹钟还吵耳朵的熟悉声音成功把她从接近地狱的深渊底下捞了出来。
吉留彩挣扎着张开了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五条悟和他仍不放弃拍击她脸颊的右手。直到与她的目光对上,他才停下令人发指的动作,并扬起嘴角还以笑容。
“彩!你终于醒啦!”
“再不醒脸都要被你拍成猪头了。”
“没事的,彩。就算是猪头,老师也超喜欢你的哟。”
“……那还真是谢谢你。”
在毫无营养的对话后,吉留彩抬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脑袋,虽然心里知道肯定没缺零件,但那场噩梦般的车祸实在逼真,她最后还是怯怯地将手搭在了五条悟的手臂上。
“我的脑袋还是完整的吧?”
五条悟捏着下巴凑近了打量,一副故作深思的欠揍模样。
“唔,某些方面缺根筋算吗?”
“……我可一点都不想被你这么说。”
算了,她起码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所以——
“你不要再露出这种要哭出来的表情了。”
吉留彩又将目光投向了在五条悟身边的少年身上,他咬住下唇,放在跪坐膝盖前的双手始终紧紧地攥着。
他看向卧在地上刚刚醒来的女人,把在酸涩眼眶里打转的液体憋了回去,朝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后来,吉留彩从五条悟那里知道,她以术式入侵的那个地方其实是咒灵的生得领域,是内心世界的具象化。无论是咒灵、人类还是其他有智慧的生物,都会有这样存放自己意识和思考的内心世界,继而有可能形成生得领域。
如果将生得领域加上术式做进一步的施展,那就能让生得领域外放展开形成一个小型世界,作为一种更上层的攻击方式。
“……哈?”
吉留彩又是一脑袋的问号,这怎么就忽然教学了?
“好啦好啦,这个对现在的彩而言有点太早了,还是等入学之后再教吧。”五条悟一秒调转了话题,他竖起食指戳了戳身边的少年,“所以,彩见到里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