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了有事,那就不能搁这戳着,温辰慢腾腾地走出屋子,隔了好远还听着里头传来欢乐的笑骂声——
“二胖你能不能收拾完再吃!油都抹我身上了!”
“哎呀别着急嘛~这些东西咱两个用芥子舟一趟就搬回去了,可是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呀!”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看人家小姑娘这会儿都对镜贴花黄呢,就你,对锅贴包子!”
“咦,师兄啊,人各有志,这有什么问题吗?再说了,对不对锅贴,那也得看包子谁做的,要是你和师尊那种烂厨艺,我这就下山买盒胭脂,改行做淑女去!”
“不是,我就算了,你扯师尊干什么,这么能耐,有本事在人跟前说啊?”
“切,好像我说了他会听似的,成天打着君子远庖厨的旗号!嘿,让他远吧,远着远着就没人要了……要我说,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正的君子,就该像咱小辰那样,白净秀气,谦逊温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
听着提到自己,而且还是这么□□裸的夸奖,温辰不由得脸上发烧,赶忙加快脚步,攥紧了手中的青布手帕,往潜龙院后边梅林旁的幽径上拐去。
时值四月中旬,荆楚之地的天气已经炎热起来,梅花作为凌寒君子,因开百花之先,此时早早就谢了去,大片婀娜光裸的树枝间,不生绿叶,只结满了一个个浅黄或绿白的小圆球,上面包着层柔柔的茸毛,像雪绒花一样,看着可爱极了。
温辰穿行在其中,心境渐渐平和下来。
七岁时,他因命格不好,被正道中人判为未来魔修;十三岁时,又因至今不知所以的“那样东西”,被魔道中人判为来日杀神。
大多数人见着他,都琢磨着他以后会怎么怎么样,鲜少有人问他一句,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以及……你想要做个什么样的人?
温辰拿起一只肉包子,轻轻咬了一口——说真的,他曾经以为,自己就是饿死在阴暗的弟子房里,好几天不去上课,也不会有人来敲他的房门,问他有事吗,为什么没来。
最可能的结局,大约是七八天过去,尸体腐烂,发臭,旁人实在忍不了了,一踹门,发现……
走着走着,他像是踏上了一座独木桥,河岸就在对面,可却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脚下浊浪翻腾,从那乌黑的水下伸出无数枯瘦的手臂,探到桥面上,盲目地摸索着他脚踝所在。
他吓坏了,不停地跳脚腾挪,在细长的独木桥上来回躲避,好多次都险些掉落下去,直到——
“不怕,都过去了。”
“他们都是坏人,干了很多坏事,死不足惜。你为苍生除了一大害,你做得对,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懂吗?”
“入魔没关系,不是大事,我有的是办法救你。”
“小辰,好好练,别让我失望。”
“你想做什么人,能做什么人,全都存在于你的手里,不在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吗?”
“若是有人来挑衅,就大声地告诉他——你是什么东西?老子,天下第一。”
……
午后,骄阳似火,从九天而下,照彻人间大地。
白衣少年一仰头,目光正对上一座白云缭绕的山峰,在七彩虹桥的映衬下,气度巍峨,生机勃勃。
就那么一瞬间,他忽然生出种大彻大悟的通透来,多少年缠绕在骨血里的荆棘和梦魇,在天光和人心的双重照耀下,支离破碎,土崩瓦解。
他试着又走了一步,落地的瞬间,忽然有无数溢彩流光从脚下铺开,那些扭曲的鬼手一碰到,就像被灼烧了似的,纷纷抽搐着缩回黑水河里。
邪气乍消,对岸也不再那么可望不可及。
温辰心下一喜,快步向前走去,一直以来关山难越的独木桥,这一次,竟然顷刻间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