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禅院家,能压住禅院甚□□焰的只有他亲妈。
但亲妈也压不住他越挫越勇,禅院甚光反而愈发粘禅院甚尔,表面上是宠/幸废物的任性少爷,实则人前人后跟屁虫。
临近晚秋,下了几天连绵雨,没有转晴的趋势,禅院甚光在睡梦里隐隐听到雷声。
他难受地蹙起眉。
“通りゃんせ、通りゃんせ。”
通行了,通行了。
“ここはどこの细道じゃ?”
这是哪里的小道?
“天神样の细道じゃ。”
这是天神的小道。
“ちょっと通して 下しゃんせ。”
走过这儿吧。
阴云细雨,天灰蒙蒙的,涂黑了翠绿的树,只有血漆般的千本鸟居,鲜红夺目。
耳边环绕着不知来源的童谣,小小的禅院甚光冒雨站,只见一个黑色水手服的姐姐立于鸟居前,看不清脸,但从朝向推测,应该正静静望着他,无端让人脊背发凉。
若是平常,禅院甚光早就破口大骂“是不是有病”,但大概梦里的他不受本人控制,他只能木偶人似的回望,在诡异的雨夜红柱前沉默着。
大概梦里的他感受到本人恨铁不成钢,他问:“你是谁?”
少女没有回答,而是用平淡到空茫的声音,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是消除仇恨比较幸福,还是遗忘比较幸福呢? ”
这句话宛如魔咒,禅院甚光突然没有由来一阵心悸。
天边惊雷乍起,照亮她猩红的眼睛。
“哈、啊!”禅院甚光猛地惊醒,他直起身,大口大口喘气,外面雷声减弱,好像梦里的雷雨在现世降临,梦境褪去,天边余韵未散。
怎么又梦到那天了?
离他偷跑去千本鸟居已经过去一个月,家主大伯都不拿它说事了,也就甚尔偶尔还嘲笑他哭成小花猫。
那天出现在千本鸟居的少女到底是谁?而且一直不散的那首童谣……他有些耳熟。
这件事,他只告诉过甚尔,咒术界盛产奇葩,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两人都没在意。
本来快忘了,但临近七岁生日,突然又梦到,总觉得哪里奇怪。
母亲娘家那边归于神道教,自然有预知梦一说。
要不要问问母亲?
屋里昏暗,油灯也没点,他随手披件小羽织,出门,紧里母亲的屋子难得开着门,他拉住扫地的侍女,“母亲不在吗?”
“夫人刚出门不久,不知道去哪了。”
禅院甚光疑惑,母亲嫁入禅院家后,相当于从巫女职业退役,花庭一隅,乐得清闲,便宜父亲死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非去家主那领调皮捣蛋的他。
今天怎么有心情出门了?
禅院甚光满府晃悠,东找西寻,等他靠近正院,一眼瞧见母亲站在拐角处,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
“母亲……?”
禅院甚光藏在禅院夛姬身后,好奇探头,顺着母亲视线看去。
竟然是婚礼。
大门到正院围着零零星星的人,一身白无垢的新娘子缓缓走来,微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她是要嫁给扇叔吗?为什么没通知我们?”
“因为她只是个妾室。”
妾室,连在神社举办婚礼的权力也没有,只是穿着传统婚服走一遍过场。
禅院夛姬平静地注视那女人一步一步走来,“白无垢,象征着女人的贞洁,是块活牌坊。过几天,你就会看见她穿着最素净的和服,一头长发盘在头顶,弯腰低头,恭恭敬敬地围绕在男人身边,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的肚子就会慢慢变大……”
她的声音平稳,毫无情绪起伏,平铺直叙,让禅院甚光想起她念睡前故事的时候,也是这样,像一片完全静止的海,只是她说着说着,禅院甚光捕捉到埋藏海面下的波涛声。
“可母亲一直散着头发,穿绚丽的十二单,也没人说什么啊?”
更别提母亲是在伏见稻荷大社办的神前式婚礼,简直八方来贺。
禅院夛姬无机质的眼睛落在她的孩子身上,她提起大衣摆,蹲下身,“好看吗?”
那目光莫名让禅院甚光发怵,他不明所以地点头,“好看啊。”
禅院夛姬笑了,温柔地摸他头,“你知道吗,死刑犯上刑场前,狱卒会给他吃大鱼大肉,甚至是佳酿美酒,算作临走好好送一程,这是我应得的。”
母亲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对他忽冷忽热,禅院甚光印象里,冷多一些,母亲只爱对那些水仙花,他一时被摸头杀的亲近搞蒙了,母亲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久久没回过神来。
等他头顶余温散去,禅院夛姬又恢复矜贵的样子,问:“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