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这“私了。”反倒坐实了,当初镇长来主持分家给十两银子,贺家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居然给二十两,心里要是没鬼怎么可能。
万海回到家中,他娘果然“幽幽的醒来了”。万海道:“娘,你拿二十两,给贺子丰盖房子,这事儿就算完了。”
小万氏一想到刚才在众人面前被步步紧逼,就有些恨,道:“做梦吧。”
万海也有些怒了,这还是她几经周旋的呢,他没想过他娘这么胆大,连放火的事情都敢干。万海索性吓唬道:“贺子丰那边已经知道是你干的,他憋着劲儿要给你送进衙门里呢。娘,你当真不拿钱,我就不管了。省的两头不落好。”
万海算是摸着他娘的脉了,被这么一吓唬,小万氏这才不情不愿的去拿钱,小万氏也是满心后悔。
等万海出了门,就瞧着贺凡跟贺东来在门口,刚才他们的话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去。万海心里累极了,并不说话,转身离开。随后身后传来了陶瓷碎裂的声音,不用说也知道又闹起来了。
万海怕贺子丰那边出现变故要给他送钱,谁知走到院子里却被徐立给拦住了,徐立眉宇之中有些失望道:“这事儿你掺和了么?”说的是放火烧房的事儿。
万海道:“没有。”
徐立向来温顺,可此刻却爆发了:“别骗我,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万海沉默。
徐立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万海道:“你听我说。”随后就把小万氏跟他商议不成的事儿说了,万海也不愿意处理此事太过棘手。可是他不办,事情只会更糟糕。不为别人,为了他们儿子也必须保下小万氏。
徐立呜呜哭了起来道:“我们的命好苦啊。”明明不是做坏事的人,也要跟着吃瓜落。
万海把二十两银子拿给了贺子丰,多的话一句没说就走了。
贺子丰他们一家烧了个精光,没有住的地方,只好租借村口李大爷家的房子,他现在年岁大了跟儿子住,房子平日空着。李大爷的房子挨着狗子爹,也远离村里的中心。
如今贺子丰家糟了难,价格也没给他们太高,前后四间大瓦房两间留给他们住,另外两间堆放老房子的东西。前院很大的一个院子,后院是一个小菜地,现在结满了茄子,辣椒和小菜,这些东西都给他们了,一个月一百文就可以。
贺子丰爽快的交了半年的钱,李大爷这房子盖的俊气,处处青砖亮瓦的,比他们住的房子好很多。
李大爷也很高兴,房子最怕空着,但他年纪实在是大了身边离不开人,房子也只能搁置在那了。现在有人住着还能有点钱,一举两得。
大伙儿也散了。
贺子丰跟秋玉搬过来,秋玉神情恹恹的,刚才都快吓死他了。他还真以为这爷俩有什么三长两短呢。
然然也感受到他娘的不开心,小家伙一直试图逗他。但秋玉抱着儿子亲了亲,脸上还是没什么笑容。
秋玉叹息着,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有人买他们的酱香饼,一家三口在一起,没想到还是会被小万氏他们盯上,现在一把大火一切付之东流,他舍不得。
就在这个时候,贺子丰推着一个板车进来。
车上有他们的大锅,有面剂子,面板,家里藏钱的小匣子,甚至还有然然心爱的小兔子。
秋玉眼睛一亮道:“怎么回事儿?”
贺子丰悄悄的把事情跟秋玉说了一遍,原来亮子没放火,就被贺子丰发现,后面的一切就顺水推舟了,一想到从小万氏那么抠搜的人手里弄出了二十两银子,足够他们盖房了,又在村里的见证下扒开了他们的面具,小万氏此举就是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秋玉见贺子丰像变戏法似得,把家里有用的东西藏好,心里很高兴:“他们活该。”
要是没有他们使坏,贺子丰也是要买房子的。他们既做了初一,就别怪贺子丰做十五。有了钱,马上就可以盖房。想到小万氏掏钱时候的肉疼和后悔就觉得解气。
贺子丰道:“咱们回头也请盖房子的人,比原来更大更好的。”
秋玉郑重的点了点头。
当天搬了家,简单的吃了一顿,又去村里买了两床被褥,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才有个家的样子。
第二天他们早早的出摊了。
酱香饼好吃实惠,引了不少回头客,县里的人赚钱比村里的人容易一些,在吃上也很舍得。他一天就卖一百五十张饼,要不了一上午就能卖光,来的晚了还买不到。
晚上回去,贺子丰去找了盖房子的包工,找的是方家村本村的工头,他们的活也漂亮,同样的活儿比别人便宜。贺子丰全部都要用青砖,盖标准的四间瓦房,前后院要大,周围要盖个马厩。旁边起了两个厢房。要是别人接这样的活儿至少需要三十两银子,但这个工头只收二十二两!
贺子丰摆摊还是挺赚的,把钱凑凑足够给那边施工队的,既然要盖就要盖好的。
很快贺子丰家那边就开始动工了。
狗子爹见贺子丰搬的跟他这么近,倒喜欢上了这边,白天有的时候帮忙干干活儿,他摆小摊偶尔有一些稀罕东西适合小孩子玩的,随手给小贺然了,狗子也喜欢来他们蹭饭,但每次都不白来,知道他们家吃的好,每次蹭饭要么带上一斤猪肉要么带上二斤细粮。
今儿狗子爹带给贺子丰一个大消息,道:“现在很多人都在传小万氏烧房的事儿,听说万海跟人在酱坊吵起来了,对方说要取消合约,把银子取回来。万海不让,都闹到村长那边了。”
贺子丰挑了一下眉头:“酱坊那边预定的只有个省城来的江掌柜的,他一个人订了四十缸的黄酱。”可是酱坊最大的一笔买卖。
不是每一次下酱都能成功的,光黄豆和盐不知道用了多少,还得蒸酱块,下酱的时候要避开雨水。姜掌柜的只给了两成的预付,贺家还垫了不少钱。就等着把酱交付出去赚一笔呢。他们今年也没少破财。但江掌柜的竟不顾合约不要这笔买卖,还要把之前的定钱拿回来,说破大天也没这个道理。
狗子爹看不上贺家那群蝇营狗苟的人,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知道贺家的事儿怎么被他知道了,说他们这般胆大妄为,谁知道做生意有没有往里面掺假。还说不行就报官。”
贺子丰一听,真的要给江掌柜的鼓掌。告官这两个字都快成为万海的梦魇了,为了安抚住贺子丰,不惜爽快的拿出二十两银子,如今又被人威胁。
贺子丰道:“还真想知道后面怎么样,我现在的身份敏感,也不方便。”
狗子爹道:“我去。”他倒是凑热闹不嫌事儿大,道:“不过这么大的事儿也瞒不住,估计几天就都知道了。”
狗子爹随后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带着消息回来,道:“据说江掌柜的还带了人把万海打了一顿,他才退回来二十两银子。”狗子爹道:“贺家不是挺有钱的么,怎么这二十两还要闹成这样?”
贺子丰道:“舍命不舍财啊。”
俩人正说话呢,秋玉道:“饭菜做好了,别聊了,快吃饭。”这几天他们搬家,秋玉天天变着法的改善生活,今天做的是红烧过江鱼,肉炒辣椒片,炒的时候里头多放了一勺酱香饼的红油辣酱味道更浓郁,是最好的下饭菜。
狗子爹光闻到味儿就馋的不行,现在上了桌更是不客气道:“我都不好意思来了。但又馋得慌。”
“客气啥,吃。”贺子丰说着。
狗子爹算是贺子丰结交的唯一的村里的朋友,儿子跟狗子玩的也好,这种情谊倒也难得。
这边吃的宾主尽欢。
贺家那边却大乱了,贺东来是挺抠的一个人,接连掏钱出去让他日渐暴躁,在院子里指桑骂槐的道:“一天天就知道败家,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定金还给返的。现在四十缸酱砸手里了,你们说怎么办吧。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再这样下去喝他娘的西北风啊。都他娘的是丧门星!”
这在原来是专属于贺子丰的骂声,如今竟直接骂到了最受重用的万海头上。徐立在房间气的脸色发白,道:“爹咋能这么说呢,这些年一直都靠你给家里赚钱,赚钱的时候他咋不说呢,这钱要是不给,他们打坏了怎么办?果然不是亲爹就不知道心疼。”
徐立随后又恨上小万氏了,归根结底是她拖后腿,何必闹成这样,还要他们夫妇出面料理。
万海挨打,被小万氏拖后腿,再加上继父的训斥,现在媳妇在他耳边哭的脑瓜疼。他也是一肚子火没处发去。胸腔有种暴怒的感觉想要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给砸的稀巴烂。
可是深吸了几口气,还是强行压下了这种不痛快,还安慰徐立道:“算了,就当为了儿子。”一个儿子去县里读书一年十两。两年就是二十两。这钱都要从公中出,眼下也只能忍下一口气。
万海对徐立道:“只要孩子能考上举人,这辈子就熬出头了。”
徐立一听这话道:“等儿子考上举人,我就跟他们去县里住,爹娘天天吵架骂人,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了了。”
现在贺东来跟小万氏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在家里连大气都不敢呼吸,生怕被他们二老训斥一顿。院子里非常压抑,还有老三贺同那个真的疯子,正常人在这边没法生活。
好不容易俩人为了孩子忍了下来,但三天之后县里贺大宝跟贺二宝回来了,道:“爹,奶奶真的放火烧了二叔的房子么?”
万海皱起眉头道:“胡闹,没有的事儿。谁跟你们说的。”
“是隔壁村的方顺,害我们在学堂被人骂,我们气不过跟他们打一顿,先生让我们回家反省。”贺二宝心里藏不住事儿,竹筒倒豆子似得把话都给说了。这俩小崽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在蒙学里是佼佼者。
万海听完,一阵眩晕:“你们被退学了?”随后一巴掌抽在了老二的脸上,贺二宝当场就被打懵了,脸迅速就红肿起来了,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了。
贺大宝道:“爹,是他们出言不逊,你为什么要打弟弟。”
贺二宝正是反叛的时候,道:“我恨你。”说完就往外头跑。
被徐立从外头拦住了,随后看见老二脸上那明晃晃的巴掌印,心痛极了,立刻拉着儿子找万海算账:“你心里有气也不能撒在孩子身上。”
“他们退学了。”万海这几年的伏低做小,给贺家当牛做马为的就是儿子出息之后该改换门庭,老天爷为什么跟他作对。现在的他还有什么指望?
徐立一听没忍住这个刺激,双眼一黑,竟晕了过去。
……
倒是狗子爹找上了贺子丰,他知道贺子丰想把小贺然送过去读书,他道:“我知道一个穷书生,收费极公道,在那边吃住,只需要捐二十斤粮食,一个月再给二百文的束脩,一百文的住宿费就行,听说又开设蒙学了,四到七岁都要,我想给我家狗子报名。你家贺然去不去?”
“哦,是哪里,收哥儿么?”贺子丰动了点心思,不过真要去,他得好好打听打听夫子的性情,太爱打人的可不行。
狗子爹道:“收,听说这个穷书生就是哥儿,早些年考上的秀才。只可惜读书再没有进益,就办起了蒙学。”
都知道读书是好事,不过一般束脩太高,农家里好多孩子,索性一刀切都不让去。如今他这个价格是大众能接受的,就立刻跟贺子丰说了此事,要想去还得趁早,免得报名满了,没了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超肥一章,大家看的还满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