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阮玉烟怎样呼唤, 怀中的陆漾都没有一点反应,面色苍白地双眼紧闭,额头上的伤口还在顺着脸颊淌血。
阮玉烟这辈子都没流过这样多的泪。
她想起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坐在灵堂里, 只有无尽的空虚和渺茫, 似乎眼前的世界正在往她陌生的方向运转, 而她连怎么哭都忘了。
那时她还有蕉下小鹿, 后来又碰见了陆漾, 就好像落水的人在淹死的上一秒钟被人拖上了岸,总有人努力地告诉她:生活还有美好的地方, 你还能继续生活下去。
可能就是那时的泪水攒到了现在,汹涌地冲破了堤坝,势如破竹地夺眶而出。
“陆漾, 陆漾……”
阮玉烟紧紧地抱着她, 哭她不要走, 哭自己怎么能在这种当口留她自己一个人。陆漾说让自己放心,自己怎么还真就走了?
医护人员把陆漾抬走的时候, 阮玉烟还是浑浑噩噩的。她被陆漾遍体鳞伤的样子伤透了心,却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在救护车上, 医护人员给昏死的陆漾做抢救。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弄疼了陆漾,失去了意识的小鹿蓦然攥住了阮玉烟的手。
阮玉烟就这样让她攥着, 手背被抓出红痕也不躲闪, 甚至心中还有些悲凉:
现在攥得再紧, 也弥补不了小鹿被打时我没保护好她的过失。
“漾漾。”
阮玉烟低声唤道。她以前觉得肉麻,所以从来没有用这个称呼唤过陆漾,都是唤陆漾的名字,也不知道陆漾在心里有没有怪她的称呼太生疏。
混沌之中的陆漾好像听见了她这声低唤, 连紧攥的手也没有那么用力了,呼吸和心跳都平稳了许多。
一路陪着陆漾去了医院,又亲眼看着陆漾被人推进了急救室,阮玉烟只觉得灵魂都被人抽走了一半,空荡荡的身体没有支撑,一下子软倒在走廊的长椅上。
她几乎要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自己冷静下来,急促的呼吸声毫无节奏地敲在心尖,出卖了她的方寸大乱。
她想起陆漾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陆漾想的还是CTM和她阮玉烟。
我不能让陆漾失望。阮玉烟这样想着,终于深吸一口气,让司机去把小汤圆接过来,然后给公司的法务部打了电话。
她要一篇向网络宣布陆漾就是蕉下小鹿的通稿。把该有的证明材料都发给法务部后,法务部的小姐姐还震惊了一下:
“我说一句话,阮总您别生气哈。我之前真的一直以为,陆漾确实抄袭了蕉下小鹿。”
“这不怪你。”
阮玉烟淡淡地说道。
要怪就怪那个实锤的人,他一定是别有用心。
挂断了电话,阮玉烟上画卷APP看了一眼,见舆论已经纷乱到混战的程度了:
蕉下小鹿的粉丝和一些支持蕉下小鹿的路人疯狂地骂陆漾碰瓷,“陆漾”是素人形象,而且从这件事曝出来之后就没回应,自然没有人帮陆漾说话。
可是又有几个人在刻意把水给搅浑,蕉下小鹿的粉丝说什么,他们都说是蕉下小鹿指使粉丝网暴素人。
而且蕉下小鹿和陆漾双方都没发声,更引得人们猜忌纷纷。一些理中客甚至猜测说这是蕉下小鹿或者陆漾自导自演的戏,就是为了炒作而已。
网友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阮玉烟抿了抿唇,退出了画卷APP。
等待法务部发稿的时候,小汤圆也被司机接到了医院。
一见到她的阮姐姐,小汤圆就翘着小腿三两步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阮玉烟的怀里:
“阮姐姐……那些人好凶,他们打陆姐姐!我好害怕,陆姐姐也好怕……”
“没事了,都没事了,”阮玉烟让她的小脑袋靠在颈窝里,抚摸着她的后背,“医生正在给你陆姐姐治疗,她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真的么?”
小汤圆眼泪八叉地抬起面孔,抽嗒着小鼻头哭道。
阮玉烟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当然。”
小汤圆的眼睛转了转,好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小声道:
“我觉得那个打人的大坏蛋很眼熟。”
阮玉烟略一挑眉:
“你认识么?”
“我不认识,”小汤圆摇了摇圆脑袋,然后又咬着手指回忆道,“我就是在福利院里见过他。”
这有些出乎阮玉烟的意料:
“你见过他?他当时在福利院里干什么?”
“他好像是在和秦老师说话……”
小汤圆回答道。
秦老师……那不就是秦城。阮玉烟早就想到这件事肯定和秦家人有关,但还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如果小汤圆没有记错的话,那答案可真昭然若揭。
阮玉烟给小汤圆买了零食和饮料,用来安抚被吓坏了的小家伙。正在哄孩子的时候,法务部那边来了消息。
她登上画卷APP,见CTM的官方账号发布了声明,证明了陆漾和蕉下小鹿是同一个人。
网络上的舆论瞬间就炸了,无论是那些被煽动了正义情绪的路人,还是故意搅浑水的水军全都被打了脸。有几个大V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蕉下小鹿平时对素人有多不客气,还煞有介事地编出了几段子虚乌有的黑历史。
现在好了,蕉下小鹿就是陆漾,都是一个人的画当然像了,抄袭的说法自然不攻自破。
至于那些什么蕉下小鹿指使粉丝网暴陆漾,就更荒诞了。我指使自己的粉丝网暴我自己?要是连这也信,那多少是有点毛病。
事到如今,网友们也都反应过味来,已经有人怀疑那个最开始实锤抄袭的人了。
阮玉烟也点进了那个人的主页,见他主页里虽然有几条动态,但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个小号。
打开司机送来的电脑,阮玉烟开始查这个账号的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