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遮蔽视线,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声音却越来越大,就像是有人在拼命地用头撞着玻璃,咚咚作响,整个橱窗跟着隆隆震动。
翟建中屏息往后缩去,动作大了些,手里的烛火晃了两晃,熄灭了。
烛火熄灭的一瞬间,翟建中浑身汗毛都乍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再度点起烛火,
就在此时,一滩血从橱窗的缝隙里缓缓渗出,血渍越来越大,镜面似的,映出一张美丽的女人脸,血迹忽然向上鼓起,鼓包逐渐变大至人头大小,上面也随之浮现出女人的五官。
秋山一愣,越发觉得那张脸眼熟,血迹似乎无穷无尽,血做的女人眨眼间爬出血潭,紧跟着,男人也出现在血潭之中,被女人拉了出来,两人伏在地上身体抖动不已,血一滴滴落在地上,随即消散无形。
待到血色褪尽,两个纸人相互扶持着站起身,面朝柜台,女纸人望着他们,嘴巴咔哒张合一下。
翟建中举高了烛火,面露恐惧。
两个纸人对他们鞠了一躬,浑身僵硬地,慢慢转身离开。
随着它们踏出店铺,那遮住橱窗的纸人也潮水般褪去,如昨夜一样,纸人如夜晚的虫群,悉悉索索地聚集在黑暗里,时刻预备着朝他们袭来。
翟建中捂住嘴巴深呼吸,生怕自己吹出的气息干扰了烛火。
但余光再一瞟秋山,翟建中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问:“……你疯了?”
秋山吹灭了烛火,随手将蜡烛放在一边。
“秋山!”翟建中气急败坏,“你疯了,你找死吗?!”
“我试试。”秋山低声回答,“也没什么坏处,我要是出事了,我的那份蜡烛留给你,你能多活两天。”
秋山丢下这句话,起身走出柜台。
纸人们悉悉索索地朝他靠拢,一张纸缠上秋山脚踝,他深吸一口气,耳边漾满心跳,秋山握紧拳头,向前踏出一步。
第二张纸顺着爬上他腰间,第三张第四张,更多的纸包裹住秋山,但如他所想,纸人们不像昨夜那般要将他绞死,只是松垮地裹着他。
翟建中望着秋山的背影,缓缓张大了嘴巴。
月光越过空无一人的橱窗,在秋山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而秋山每走出一步,他身上的纸人便消失一些,同时,他便越像那个女纸人。
风衣变成红色纸裙,秋山的身形变矮变瘦,直到走到橱窗前,他已经与女人殊无二致,只是不是纸人,是真实存在的人类。
秋山松了口气,拉开橱窗的门,迈步走进去,他站在女纸人的位置。
玻璃橱窗映出他的脸,年轻美丽的女人,唇角小痣更添三分娇媚,秋山慢慢抬起眼,如那画像一般,他看向视野的斜上方。
那里,一个摄像头正闪着冰冷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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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纸人店风平浪静,秋山沉默地在纸人店里站到了早上六点,两个纸人出现在门前,包裹住秋山的纸人们缓缓脱落,再度遮蔽玻璃橱窗,秋山退出去,注视着纸人们重新站回橱窗中。
像是注意到什么,秋山讶异地睁大眼睛。
晨曦之中,女纸人身穿美丽繁复的中式嫁衣,与男纸人牵着手。
秋山定定看了片刻,转开目光。
浑身僵得发痛,秋山嘶的抽了口气,做了几个拉伸动作活动手脚。
翟建中坐在柜台后呼地吹灭蜡烛,用见鬼的表情看他:“你疯了?”
“我没疯。”秋山平静地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确认出来了吗?”
“确认出来了。”秋山瞥一眼摄像头,“我们离开的方法,也许藏在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