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医生笑起来:“还能开玩笑,看来心情也不错。我看我干脆给你爷爷打个电话让他不必过来了。”
晏峤却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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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白鹿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邢远霖和秋姨守在他床边。
他有些诧异:“爸爸?你们怎么来了?”
秋姨红着眼睛道:“你出车祸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不来?”
邢远霖小声问:“头还疼吗?”
“疼。”邢白鹿当时被甩出去时,先是右后脑狠狠撞上了车门,接着又磕破了前额,他当即就觉得头痛得厉害,现在额头的伤口倒是感觉不到疼了,可是后脑还是很疼。
躺着不动还好些,稍稍动一下就疼得厉害。
“你别动。”邢远霖按住他道,“之前容院长亲自来过了,带了你的片子来,说你颅内有一小块淤血。哦,你别担心,容院长说休息一阵会自己消化的。这段时间会出现头晕头疼,想吐这些也都是正常现象,没事的。”
秋姨还是心疼得不行,好几次说着说着就抹眼泪,又说接到电话时都吓死了。
当时邢远霖正好在家,他们接到电话是直接来的宁海,连去咖啡厅接郑艳玲的时间都没有。
郑艳玲打了好几通电话来,确认邢白鹿没事才放心。
“晏峤呢?”邢白鹿问。
邢远霖有些生气:“不知道,看我们来了就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邢白鹿忙说:“和晏峤没关系。”
要不是晏峤开车冲出去,今天晏继成和佟倩恐怕要出大事,和让晏峤失去父母比起来,邢白鹿觉得他这点小伤就很微不足道了。
他这辈子本来就是来救晏峤的,所以这些小伤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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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这场车祸有了结果。
晏峤坐在病床上听常律师说了车祸的调查结果。
司机叫王锦传,宁海本地人,一直都是从事运输生意,已经开了快二十年货车运输了,这次是帮朋友运货,卡车也是临时租的。
王锦传其实是前一天刚开了长途车回宁海,凌晨到的,早上又帮朋友出来运货,属于严重的疲劳驾驶。
常律师解释说他妻子之前得了癌症,去年走的,但在之前为了给妻子看病,家里积蓄花光不说,还欠下不少债。他还有个女儿要养,为了还债,这一年一直都在开长途,几乎没有停歇,偶尔回宁海也会接一些短距离的运输工作。
晏峤沉着脸道:“但这种级别的卡车是不允许进宁海市区的。”
“是。”常律师道,“他的说法是当时困得不行,一时间开错了路,他是想马上绕去环城路的,就一个不慎没看到红灯,直接闯了红灯。”
晏峤抿唇道:“警方判定他非故意的理由呢?就因为他疲劳驾驶?”
“当然不是,这里有一段当时车祸现场的录像。”常律师还把拷贝来的视频给晏峤播放了一遍,“王锦传说他一开始没看到晏总的车,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但后来他看见时整个人有点懵,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正在这时,小晏总您的车把晏总的车顶了出去,王锦传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他为了不撞到您的车,这才猛打方向盘而只撞到了您车子的后车厢。”
视频里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很是惊险,晏峤能清楚地看到卡车司机用力方向盘的样子,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卡车才会失控侧翻。
说是王锦传本人也受伤不轻。
常律师又道:“他女儿跪在晏总面前说一定会赔偿医药费的,希望晏总不要告她爸爸。”
这事,晏峤早就从佟倩嘴里听说过了。
佟倩当时讲得眼泪汪汪,差点就哭了,她一向心软,一看到没妈的孩子就忍不住想要去关怀。
当初在桐城初次见小鹿时也是这样。
后来常律师出去时,正巧遇上常川进来。
常律师不悦道:“小晏总还在养伤,这怎么还给他带工作来?晏总不是交待了不许打扰小晏总休息的吗?”
常川笑了笑道:“不是工作,是小晏总要写的论文资料,他说想趁机看看。”
常律师这才没多说,又嘱咐常川不要待太久。
“叔叔慢走。”常川关上病房门,走到晏峤床前。
晏峤伸手接了常川递过去的资料,他下意识睨了常川一眼,他们共事没多久,但常川的临场应变和工作能力的确很强。
就比如,此刻晏峤手里的资料根本不是什么论文资料。
常川径直开口:“都查过了,王锦传近期账户没有任何异常。我也顺便打听了下,他们家自从他妻子走后,一直过得很拮据,不像是有大额入账的样子。”他顿了下,又补充,“哦,他女儿王媛名下的所有账户我也查了,她刚满18岁,名下就一张银行卡,也没有异常。我也考虑到了王锦传可能收现金的情况,所以一并调查了。车祸之前连着半个月,他一直在外面跑长途,没有回过宁海。王媛马上要高考,是住校的,也没有和外人接触过。”
“他那个朋友呢?”晏峤刚问出口,就看到了资料中夹杂着那份资料,李泉的名字被圈了出来,边上是常川的批注:王锦传朋友。
常川道:“查过,也正常,李泉是因为孩子生病才临时让常川替自己送货的,他家庭幸福美满,所有的收入也都正常。”
晏峤已经翻完手里的资料。
常川又道:“小晏总怀疑这起车祸不是意外?”
晏峤说不上来,前世他们一家三口是因为直升机失事,直到这次事件之前,他也从没怀疑过有什么不妥。
但是这一世他没有出国留学,按理说那场意外就应该能避开的。
怎么会……怎么会以另外的方式出现呢?
小鹿前世被徐江桦打断了手指,这一世他去阻止后,那件事就没有发生了,徐江桦也没有再找另外机会去打小鹿,不是吗?
怎么到他们晏家身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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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他完好无损,而且车祸是发生在国内,晏峤想彻底查一查。
“小晏总?”常川提醒了他一声。
晏峤回过神来,又说:“往前查,查一年内他们父女账户的进出款项。”
常川诧异道:“一年?”
晏峤点头:“嗯,一年,不够就查一年半。”
常川失笑:“小晏总,我要是收钱办事,那必定是我近期内迫切需要用钱,如果我收了钱一年半载都能不动,那就不是什么迫在眉睫需要用钱的事了,正常人也不会好端端收钱去杀人吧?”
晏峤知道常川说得在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就是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这件事你去办,不必让别人知道。”
常川没有忤逆他,应了,又道:“不是我泼您冷水,我觉得您就算往前查三年,他账户也没什么问题。您要是真不放心,那我去说服董事长以后上下班都让司机接送晏总?”
晏峤蹙眉:“这又不是我爸车技不好。”
“也是。”常川莞尔,“那我找人暗中保护晏总?”
晏峤道:“倒也不必这么麻烦,车祸要是真有问题,背后指使的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同样的事不会在短时间内做两次。暗中保护更没必要,车祸可以伪装成意外,直接对我爸动手就不好伪装了,再说我爸爸现在还宝刀未老,一般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常川浅笑道:“您心里倒是很清楚啊,那还查吗?”
晏峤没有迟疑:“查。”
如果彻查之后没有任何问题,那晏峤也当求个心安。
常川点头,又道:“我反正觉得没问题,小晏总有没有兴趣赌一把?”
晏峤抬眸:“赌什么?”
常川道:“您抽屉里那盒雪茄,就当我的跑腿费了。”
“行。”雪茄是晏老爷子给的,晏峤平时也不抽烟,就一直放着。
常川又道:“哦,小晏总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想去看看我学弟。”
晏峤收了心思:“我和你一起去。”说完他才想起什么,“你看病人,空着手?”
常川道:“我没空着手啊。”
晏峤皱眉:“那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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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白鹿看着常川塞过来的红包有点懵。
常川笑道:“我们南城的风俗,看病人就是给红包。”
邢白鹿将红包袋子翻过来,上面果然写着四个字——早日康复。
“谢谢学长。”邢白鹿有些抱歉,“我就不招呼你了,你随意坐。”
他的淤血还没彻底散去,依旧不能久坐,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着。
晏峤便帮忙招呼常川,给他倒水,递水果。
常川简直坐立不安:“小晏总,您这坐着轮椅招呼我,我感觉我屁股像是长了针,坐都坐不住了。”
邢白鹿忍不住笑:“晏峤,你消停点。”
晏峤认真道:“现在你学长是客,我当然得帮你招呼着。”
邢白鹿又是笑。
“别笑了。”晏峤将轮椅推近,温声问,“脑袋不疼?”
邢白鹿憋着笑:“有点。”
晏峤有些心疼看他:“还笑。”
明明撞得那么严重,这几天都不能坐起来,第二天还吐了一整天,可晏峤每次来看他,他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他的小鹿怎么那么傻?
他甚至没指责过他半句话。
可他越是这样,晏峤就越自责,觉得这一世,怎么爱他都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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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白鹿在医院住了五天,容立成终于肯让他回家去休息。
这次,邢远霖的态度尤其坚决,执意要把儿子接回家去休养。
晏峤自知理亏,也不好跟邢远霖硬着来。
倒是邢白鹿跟邢远霖闹了一阵,觉得留在宁海也没什么,但邢远霖不肯。
晏继成让司机开了辆房车来送邢白鹿回去,又和佟倩一起亲自跟邢远霖道歉一番。
晏峤趴在房车床前拉着邢白鹿的手亲了又亲:“我过几天就去桐城看你,你在家好好养病。”
邢白鹿嗤的笑,翻身看着他:“你别理我爸爸,他最近可能有点抽风。哦,不对,他可能只是想我回家住几天才这样。”
晏峤叹息推他躺好:“别乱动,我姨夫说你脑袋里的淤血十天半月消都算运气好的。”
邢白鹿摸了摸后脑勺:“跟前几天比已经好很多了,我现在能稍微下床走两步,头也没那么疼了。你怎么又是这副表情?大家都没事,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他伸手摸了摸晏峤的脸,“我们都要分开了,你都不对我笑一笑吗?”
晏峤笑不出来,勉强扯了扯嘴角。
这个小傻子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开心?
“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的。”
“你别老这么想。”邢白鹿勾住他的手指晃了晃,“你之前一直说心里慌,要是我和你在一起,帮你分担了一些厄运,我是很高兴的。”
毕竟前世是他不愿意给晏峤冲喜,本来就是他对不起他。
晏峤的脸色都变了,小鹿居然是这么想的!
“你怎么能……”
“峤峤。”佟倩探入头来,“差不多就下来吧,你邢叔叔要带小鹿回家了。”
晏峤拉着邢白鹿的手紧了些,又嘱咐:“在家乖一点,我马上会去看你的。”
“嗯。”邢白鹿看着晏峤扶着车身单脚跳下去,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好笑。
晏峤下了车,又趴在车门口看了会儿才被佟倩拖走。
其实邢白鹿知道邢远霖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