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晏峤,我难受

是邢远霖让他这么生气的吗?

小鹿之前那几声“爸”又是因为什么?

晏峤不断轻抚他的背帮他顺气,好半晌才感觉到他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晏峤微喘问他:“现在好些了吗?”

胸口依然重得难受,但没刚才那么疼了。

邢白鹿应了声。

晏峤忙说:“那……先去我家。”

既然小鹿是因为邢远霖才这样,晏峤是不敢让他回自己家去了。

邢白鹿却还是拒绝:“我不想去……”

晏峤的家世好,父母亲人都那么好,佟倩要是知道他家里关系一团糟,她也许……也许就不会允许他和晏峤来往了吧。

上辈子,晏老爷子就是那么高高在上拿捏着邢家的生死来逼迫他和晏峤联姻。

他还以为重来一次,哪怕财力不对等,但他至少可以自信地和晏峤平起平坐。

可是现在,一切变得那么糟糕。

什么私生子,夺家产……这些在佟倩眼里大约都很不入流吧?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自卑过,哪怕在得知晏峤的身份时也没有过。

邢远霖他凭什么这么对他!

晏峤看他的脸色依旧不好,当机立断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裹上:“自己能坐着吗?”

他这是要回去了?

邢白鹿点头:“我没事的。”

没事的,邢白鹿,你自己可以的。

从前不也是一个人熬过来的吗?

晏峤认真说:“坐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回来。”他起身跑了几步,又回头,“我很快!”

邢白鹿撑着花坛坐了会儿,他头脑有些不清醒,甚至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才晏峤说还要回来么?

假的吧?

但他不能在这里坐到天亮,邢远霖还回不回来他不知道,但秋姨知道了会担心的,而且他要是在这里坐一晚会生病的,他不能生病。

幸好秋姨房间在后面,没有听到他追出来的声音。

邢白鹿缓了缓,试图站起来回去。

结果刚站起来,眼前有些发黑,他惊慌地想扶着什么东西。花坛上是一排小叶黄杨,根本承不住一个人的重量,直接被邢白鹿按倒了半株。

“咝——”

树枝擦破手背传来的痛感令邢白鹿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

然后,他听到了前面传来的脚步声。

均匀又急促,是跑着来的。

邢白鹿抬头,先是看到拐角处地上出现了一道人影,接着他看到晏峤跑了出来,径直朝他而来。

他呆滞了几秒。

晏峤竟然真的回来了。

晏峤把书包挂在自己身前,背过身蹲下说:“上来。”

邢白鹿还没回过神来。

面前少年回头:“上来,小鹿。”

上回他也说要背他,邢白鹿还觉得挺搞笑的,但现下又突然觉得有点感动。

他扶着晏峤的背趴了上去。

晏峤提一口气站起来,却没有往回走,而是直接朝小区外走去。

邢白鹿趴在他背上问:“去哪儿?”

晏峤道:“五一本来就想带你去宁海复查的,咱们不等明天了,现在就走。”

邢白鹿吃了一惊。

晏峤继续说:“你放心,和我妈妈说过了,我说你不太舒服,她本来是想要亲自送我们去的,我没让。你现在不想见人,没事,咱们谁也不用见。”

晏峤出门前就叫了车,等他们出去时,出租车早就停在门口等了。

晏峤将人扶上后座,邢白鹿的四肢冰凉,晏峤上去就从书包里拿了只保温瓶出来,递给他说:“喝点暖暖,我妈妈怕你冻坏,特意给热了杯牛奶。”

邢白鹿怔住。

晏峤又问:“你饿吗?她让我带了一盒点心,说本来也是想明天喊你去家里吃的,结果知道我们现在去宁海,非逼我现在就带上。你看看,想吃哪种?”

食盒盖子被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两排点心,桃酥、椰糕、奶黄包、小米糕……果然符合佟倩博爱的个性,什么都要来一样。

她也不怕麻烦。

这么一想,邢白鹿本来有点想笑,但不知怎么,竟然哭了。

晏峤被他吓了一跳,慌张地连盖子都盖不上了,匆匆把食盒丢在一侧将人拉过去:“怎么了?还很难受?你、你别哭……”

邢白鹿也不想哭的,实在太丢人了,可是越想忍就哭得越厉害。

连前面的司机大哥都忍不住回头说:“小伙子,这你弟弟吗?哄一哄啊!”

“在、在哄了。”晏峤有些手忙脚乱,不敢抚胸也不敢拍背,干脆把人拉过去抱在怀里,“别、别哭了,小鹿。”

连日来的压抑、委屈,还有无处发泄的愤怒,仿佛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反正他今天所有的不堪晏峤都见过了,没什么好怕的了。

晏峤起初被他哭得心慌意乱,后来倒是逐渐平静下来了,也不再劝了,轻抚着他的背由着他哭。

能哭出来就好,他就不用再辛苦忍着憋着,还要强颜欢笑了。

哭吧,小鹿,没事。

司机大哥终于又受不了了:“我说小伙子,你到底行不行啊?这都哭得声音都哑了,你好歹劝劝啊。哎呦,我的妈,我这脑壳都疼啊。”

晏峤等他说完,才小声说:“你让他哭,我车费多给你一倍。”

司机大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错愕从后视镜往后看了眼,瞬间没话了。

哭就哭吧,他脑壳好像也没那么疼。

邢白鹿差不多哭了一路,后来就靠在晏峤怀里睡过去了。

晏峤替他擦着眼泪,想帮他换个舒服的姿势时,发现他的右手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道血痕。

他咒骂一声,怎么之前没发现?

此时出租车已经进了宁海地界,晏峤嘱咐司机沿途看到有药店就停一下。

司机大哥皱眉问:“你们不是要去医院吗?医院什么药没有?”

在晏峤的坚持下,最后出租车停在了一家药店外。

晏峤下车买了酒精棉和创口贴,回来给邢白鹿消了毒发现划痕特别特别浅,创口贴实在没必要。

司机大哥确认问:“是去华星医院没错吧?”

晏峤应了声,又想了想说:“不去医院了。”

-

邢白鹿是早上到教室后,被赵建树单独叫出去的。

他那时才知道妈妈李舒妍昨晚出了车祸,连夜被送到医院抢救。

因为前几天刚好有一场统考,作为老师的李舒妍在学校加班批卷子是常事,所以邢白鹿压根儿没注意李舒妍昨晚有没有回家。

赵建树亲自陪他去的医院,开的赵建树那辆十年车龄的老古董,引擎声简直和拖拉机有的一拼。

邢白鹿不是第一次坐,每次都要吐槽半天。

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上,连手脚都是冰凉的,手指不停地抠着安全带。

赵建树大概也是着急,车子刚进医院大门就熄火了,怎么也打不着。

邢白鹿推门下车,又回头朝他说:“赵老师,谢谢您送我。”

“邢白鹿……”

赵建树后来说的什么,邢白鹿听不见了,他转身进了医院。

刚走到抢救室门口,他就听到秋姨的哭声。

他有点害怕,不敢往前,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就这样一步步地走过去。

秋姨在对着面前几个白大褂哭,邢白鹿看不见那几个白大褂的表情,他们都戴着口罩,但气氛不太对劲。

他找了找,没看到邢远霖。

“秋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秋姨转身见了他,突然冲过来抱住他又开始大哭:“怎么办啊,现在怎么办,我们少爷还这么小,以后怎么办啊……”

邢白鹿有些呆,片刻之后,他看到盖着白布的推床从手术室里面推了出来。

白布下面女人的手露在外面,全是血,无名指和中指的皮都磨掉了,连手骨都清晰可见,指甲也全是血,鲜红色的,有点像涂了指甲油。

邢白鹿的记忆里,李舒妍的指甲一直都是干净的自然色,因为老师不允许涂指甲油。有次她抓到他们班上一个涂指甲油的女同学,她也没罚她,只让她放学悄悄去洗掉。

李舒妍说,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呢。

邢白鹿便问她:“您想涂吗?”

她笑着揉他的头发:“想啊,可妈妈是老师,不能涂的。”

邢白鹿走了过去,伸手握住了李舒妍的手,细细看了看,喃喃道:“很好看啊,妈妈。”

秋姨被他吓到了,忙冲过来问:“少爷在说什么?”

后来李舒妍的尸体被推去太平间后,邢白鹿终于支撑不住蹲在地上哭了。

秋姨便又抱着他哭了一顿。

邢远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都记不清了。

在邢白鹿知道李舒妍抢救当晚医院就打过邢远霖的电话,他却没有及时赶来时,他仿佛已经预见到,妈妈走后,他就只有一个人了。

“小鹿。”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是谁?

这个胸膛宽阔厚实,但不是秋姨。

“小鹿,小鹿。”

有人一直在叫他。

-

邢白鹿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某个陌生的环境里,他的上衣不知道被谁脱了,最要命的是他胸口这些细细长长的东西是什么?

他还在做梦吗?

邢白鹿不自觉抬手想要去碰,指尖还没触及那根细细长长的东西就被人抓住了。

“小鹿。”晏峤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邢白鹿回头就见晏峤靠过来,他的眼睛有些红,黑眼圈也有些深。

邢白鹿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你又熬夜了?”

晏峤一噎。

“何止熬夜啊,我这里昨晚差点就被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邢白鹿寻声看去,发现是华星医院那个老中医!

汤医生轻哼了声,按住少年身躯:“别乱动,扎针呢。”

邢白鹿还没来得及问话,老中医手起针落,又一枚银针微微晃动着被扎进了邢白鹿的胸口。

汤医生斜睨晏峤一眼:“人醒了,你还不去睡?”

晏峤忙说:“我等您扎完针。”

晏峤昨晚本来是想带邢白鹿去华星医院的,后来又想起来昨晚那个点,医院里只有值班医生在,汤医生是绝对不可能在医院的。

请这尊大佛连夜出诊也不太可能,所以晏峤思来想去,干脆把邢白鹿带来了汤医生家里。

汤医生轻嗤,又瞥他一眼。

他们到时都凌晨一点多了,汤医生给邢白鹿诊了脉,啧啧地说这幸亏是哭出来了,不然就非常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