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媳妇向来好哄。
不得不说他在家万事轻松了许多,连点灯都不必小椿自己动手了。
她高高兴兴地背对着坐在他身侧去,青年自掌心里凝出热气,堪堪在她秀发上那么一扫,不过片刻就将其中的水汽烘烤得清爽利落。
沐浴后的两个人都弥漫着一股幽微的皂荚香。
嬴舟收回妖力时顺势勾起她的一缕青丝,放在唇下若有似无地吻了吻,冰凉中夹杂湿意。又是半年未见了,他心里隐约的欢喜猫抓似的轻挠着。
还未等记住这个气息,对方忽的扭头,黑发便如流水滑出他指间。
小椿突然大展双臂,八爪鱼一样贴过来,整个黏在他胸怀上,眷恋地深深吸了口气。
这举动略显古怪。
嬴舟:“……怎么?”
她没动弹,只偏头露出嘴巴说话:“前不久有只狸花猫妖找上门,给她治好伤便多聊了几句。”
“听她讲起,如今的人间许多凡人钟爱养猫狗,喜欢这样吸爱宠的肚子,甚为沉迷,所以我就想等你回来了,一定要试试。”
嬴舟先是了然地颔首。
随即反应过来什么。
等等……他是“爱宠”吗?
“……那你感觉如何?”嬴舟无可奈何地询问其手感,“需要我变回原身让你体验一下么?”
小椿从他胸前仰起头“嘿嘿”两声,“这倒不必。”
她终于坐直了身体,满眼期待地托着腮,“快说一说,你此次下山又去哪里游玩了,遇到有趣什么事了吗?”
炭盆烧在床榻下哔啵作响。
他说有啊,继而半是回忆半是思索地整理言词。
“我往京城待了一段时日,正好碰上公主出降,场面很是热闹,仪仗经过之处皆有人清扫洒水,宫婢、侍卫前后簇拥,排场礼仪上颇为讲究。不得不说,人族在这些细节里总是非常注重。”
“哦对了。”嬴舟想起什么来,“开春四月,恰逢三年一度选秀女,有车马拉着从各地送来的年轻姑娘……”
小椿立马好奇地打断他:“什么是选秀女?”
“就是给人族皇帝挑的妾室。人皇的后宫据说有三千个女人,每隔几年还会扩充……”
“三千个?女人?!”
她吃惊得面目全非,“全是他的小妾?”
小椿对这新接受的知识感到了冲击心灵的震撼。
“嗯……男人嘛,又是位高权重的男人,难免三妻四妾。”嬴舟含混道,“便是犬族的王,除了王妃以外,也是有其他女人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她由衷地表示费解,“我仅仅只是喜欢一个人,就觉得够吃力的了。他们居然还能同时喜欢上三千个人!”
“人族,真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族群。”
小椿表情纠结而扭曲,连带看嬴舟都有些不太正常。
嬴舟:“……和我又没关系!”
他不明白战火是怎么烧到自己身上来的,“况且,也不是所有人族、所有犬族皆是如此。”
“那、那些总是少数。”
“还好你不是犬族的王。”
她思忖半晌,反倒感慨起来,“不然我就要和三千个白狼公主一起喜欢你了。”
“犬族没有三千后宫那么多……”
话虽如此,嬴舟却也明白她的意思,后半截便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语速,慢吞吞道,“再说就算我是,我也可以都不要啊。”
小椿捧着面颊,虽说自己不甚清楚,可就是感到很高兴,高兴得唇角都无意识地欢快扬起。
“还有呢,还有呢,你接着讲——”
白於山上凛冽的风穿过结界的缝隙洒进院落,不远处的乔木们犹在窸窣着窃窃私语,墙根下的几株爬山虎却是已经睡下了,毕竟刚喝完了两桶水,大家都有些撑。
当嬴舟讲完京城时,碧纱橱外的自鸣钟正好敲响第一声。
片刻之后,房中的言语就渐次少了。
灯光随之熄灭。
弦月淡薄的清辉不偏不倚地正投在小椿目之所及的横梁上。
她睡在最里边儿。
避风又暖和,按道理是不该冷的,但今夜没烧汤婆子,手脚总睡不热乎,微微带点凉。
小椿翻了个身,抬眸去瞧一侧的嬴舟。
这人平平整整地躺着,眼目阖闭,睡相十分安稳。
细犬属火,而灰狼长居高山,两族皆不畏寒,因而他一年到头周身都暖得像个火炉,时常连衣服都不爱穿。
但草木却不尽然,喜阴的,耐热的,各有不同。
小椿瞧他似乎睡得挺沉,手便悄悄试探,企图插/进他背下去取暖,才刚使劲钻了一半,头顶的嗓音就响了。
某人像是挺无奈的,“别费力气了,硌得我难受。”
嬴舟把衣襟撩开,示意道,“伸进来吧。”
“你早说嘛。”她嘿嘿一笑,老实不客气地把手放入他怀里,大凉的五指冰块般贴着胸膛的肌肤,触感细腻而真实。
他倒也不嫌冷,半闭着眼,掌心隔着衣料去握住她的,一点一点把沁凉的手温暖起来。
彼时屋顶上的几根枝条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靠。
红桦树伸长了叶片刺探敌情:“姐夫在和大王说什么悄悄话呢?”
“什么,什么?”小梧桐挤了过来,“是什么羞羞的话吗,让我也听听!”
“听不见的,姐夫开了结界。”
另一个树枝约莫感受到了前方的阻碍,“哪有那么容易叫你们知道。”
“都怪你们老打扰人家,姐夫现在可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