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莲叶间透出的光亮投落在池水面形成一道道光斑,光亮从水面反射至轻舟上时两人面容微微亮着光芒。
那落在唇间的绵软触感夹杂些许赤霞海棠清香,柳媚儿望着忽地亲过来的黛姐姐,呆愣到有些不知所措。
不远处岸旁丫鬟们说笑声响还能听的尤为清晰,柳媚儿面红耳赤的缓过神,只见黛姐姐仍是端坐在一处,犹豫的问:“黛姐姐怎么突然亲过来了啊?”
姜苌黛身形微顿的收回手,偏头避开那道明媚目光,心间冒出些慌乱道:“这是给媚儿辛苦撑船的奖励。”
柳媚儿手里抱住竹竿,眉眼间笑意不减,唇角禁不住的上扬,心想这种奖励真好啊。
待两人从莲池内时,柳媚儿摘了好些莲蓬,岸上亭内的丫鬟仆人连忙上来搬运。
常氏看着主动给那长公主撑伞遮阳的孩子,心想这孩子未免太黏人了。
傍晚秋风微凉,夜色已暗沉了不少,柳媚儿伺候常氏回园内歇息。
“长公主可有回都城的打算啊?”常氏捧着茶盏不动声色的询问。
“现下还不知道呢。”柳媚儿坐在一旁给常氏捏腿,心想黛姐姐如果不回都城也挺好的啊。
奉城里的黛姐姐不会像在都城那般整日里同别人吃酒赴宴会,而且也不会去那金玉楼寻欢作乐。
夜色落下时,柳媚儿回到自己院内,却发现平日里总在软塌看书的人却不见了。
“长公主人去哪了?”柳媚儿担忧的询问外边的丫鬟。
“回公子,长公主在自己院落歇息呢。”
柳媚儿只好纳闷回了屋内,心想黛姐姐怎么突然又不跟自己一块睡了呢?
连同那原本放在窗旁的秋海棠花也被带走了。
夜里柳媚儿翻来覆去后半夜才恍惚的睡了过去。
可姜苌黛却整夜无眠,兀自站在窗旁,那个吻实在是来的太奇怪了。
天朦胧亮时,宫人们入内瞧见静坐窗旁的长公主时,还有些意外。
四季盛开的秋海棠花尤为娇艳,姜苌黛指腹轻触花瓣时,眼前闪过柳媚儿娇嫩的面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自然姜苌黛也是见过不少都城贵家女眷们养着年轻漂亮的侍女在身侧服侍玩乐,这些行为与那些男子养妾室其实本质是没有差别的。
所以姜苌黛只觉得她们可怜的紧。
贵家女眷们自小便许配姻缘,而随行服侍的侍女们最后也会跟着她们嫁入夫家。
说到底侍女也不过是贵家女眷们的解闷玩乐的工具而已,可柳媚儿对自己却是不同。
可如何不同,姜苌黛却有些难以启齿。
难道真要像那些贵家女眷们待侍女那般将柳媚儿养在身旁么?
当然自己是不会像那些贵家女眷们恶意玩弄侍人那般的对待柳媚儿。
可这样又算什么呢?
理智促使姜苌黛应该放下这般繁杂思绪,而且更不能把柳媚儿拖入这般危险的境地。
她该过正常女孩的生活才对。
更何况还有那封和离书,姜苌黛虽然没有看过其中的内容,可也知道柳媚儿她应是想过普通的生活。
姜苌黛长叹一声,眉眼间已恢复往日平静,那停留在花瓣的指腹微微蜷缩不舍的收回。
外间的宫人们忽地汇报:“长公主,驸马爷来了。”
这时姜苌黛才发觉窗外天已然有些亮堂了,兀自悠悠坐在软塌,待珠帘声响起时,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柳媚儿一大早赶来,其实是想问问黛姐姐昨夜怎么没来屋内睡。
可等见到那软塌上略显疲惫的黛姐姐时,话语又说不出口了。
毕竟自己已经大人了,总不能让黛姐姐陪着自己睡觉吧。
“媚儿,怎么来的这般早?”姜苌黛指腹从眉间移开,视线落向身侧的人。
“昨夜没见到黛姐姐,所以有些担心黛姐姐呢。”柳媚儿这话也并无虚假,满是认真的询问。
姜苌黛望向身着圆领深蓝官袍的柳媚儿,她的长发被服帖的束在脑后露出干净面容。
假若用浓眉大眼来形容柳媚儿虽然有些过于简略,只不过柳媚儿面相偏圆,所以显得她那双水灵灵的眼格外突出。
这般望着她,姜苌黛更加清晰的意识到她太年轻了,自己不应当耽误她的大好年华。
“我今日要出发回都城,所以才着急安排宫人们收拾打点细碎。”姜苌黛知道自己手里还有许多的事情未成,而这份不该有的心思,应该早些掐灭了才好。
柳媚儿哪里料到会听到这么突然的消息,整个人呆愣的好一会都没出声。
“媚儿,你该做准备去衙门才是,现下时候不早了。”姜苌黛偏头移开视线望向那窗旁娇嫩的秋海棠花低低道。
“那我送一送黛姐姐吧。”柳媚儿尽可能让自己忍住不舍,可嗓音却忍不住低哑了些说。
姜苌黛哪里听不出来她的不舍,只是佯装不知的应:“不用,这回有急事回都城,太过声张反倒不妥。”
想来朝堂已经因为起义军的包围而闹得满城风雨,元家如果不肯服软,姜苌黛总要未雨绸缪做好准备。
有时候快刀斩乱麻,虽然残忍,但是效果会很显著。
天蒙蒙亮时一支骑兵护着黛姐姐消失在晨雾之中,柳媚儿怅然若失的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黛姐姐匆匆地来一趟,而后又匆匆的离去,真是全然由不得自己。
深秋里常氏见柳媚儿心情低落,便带着她去寺庙上香拜佛。
奉城外一处古寺传言从古姜国建国时就一直香火不断,早间柳媚儿随着常氏去寺庙大殿。
“阿弥陀佛,保佑我儿身体健康,万事顺遂啊。”常氏潜心的跪在殿内祈祷。
柳媚儿跪在一侧蒲团照顾,抬头望了望这金光璀璨的佛像大殿,心想现在姜国因为洪灾缘由,各地一直在闹灾荒,便也很是潜心祈祷天下太平。
听说古寺的平安符很出名,常氏带着柳媚儿亲自求符。
柳媚儿想起有段时日没消息的黛姐姐,便多求了一个平安符。
只不过一想黛姐姐这回走的那么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黛姐姐呢。
初冬时奉城变冷了许多,都城的文书消息传到奉城来时,总是要延后月余。
“听说上月朝堂元家被抓了不少,皇帝亲自下令抓捕自己的岳父啊。”
“帝王家真是无情啊。”
“现在就连身怀六甲的元皇后也被打入冷宫,好像就快要临产了。”
“我叔父说现在各地的起义军被长公主亲自指挥的黑甲军队陆续镇压,因救驾有功,皇帝任命长公主为辅政长公主,主管军政要事。”
“长公主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奉城离都城就算快马加鞭也要大半月,咱们这知府大人怎么没跟着长公主回都城沾光啊?”
“知府大人最近在查私盐,昨日抓了西山几个大商贾,今早西山盐司官员被抓了好些,搞不好是升迁有望的。”
茶楼里人声鼎沸,细碎话语很快便被淹没其中。
当柳媚儿的上奏文书递至大理寺时,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元家更是如将倾大厦。
大量的私盐贪污名单以及巨额银两陆续被查出时,朝堂元家一党人悉数入狱。
禁卫军校尉的赵阳妻子王妍本就与元皇后自幼相识,当得知元家被捕消息时,便进了宫向元皇后通风报信。
“皇后,您不妨示软向陛下求情吧?”王妍好不容易重新同元皇后攀附交情,自然不乐意看元皇后失宠。
毕竟要是元皇后被废,那自己要怎么向长公主报仇呢。
于是元皇后才特意装病交待宫人去请皇帝来冷宫。
“陛下,臣妾父叔他们已年迈,哪里受得了牢狱之灾啊。”元皇后知道皇帝性格软弱,或许以腹中孩子求情还能收回成命。
“你怎么还有脸替他们求情!”皇帝可还清楚的记得当初刘贵妃是怎么被元家逼到自尽的。
元皇后眼眸含着泪面色苍白探手扯住皇帝衣袍道:“陛下,您当真不念旧情了么?”
“要怪就怪元家吞了千万两黄金白银,现在是人赃并获,是谁也救不得!”皇帝避开探来的手冷漠道。
大抵是见皇帝如此绝情,元皇后收了眼泪,转而改口道:“元家倒了,长公主从此在朝野再无对手,陛下您难道就放心吗?”
“可若是不杀元家,百姓民怨岂能平。”皇帝现下根本顾不及皇姐的事,因为都城里驻扎的军队都已经被黑甲部队容将军接管。
而骠骑大将军岳伍同样与长姐关系匪浅,元家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就连其余的世家大族都倒戈相向,满朝官员现下没有敢为元家出声的。
元皇后不甘心的护住臃肿腹部问:“如果父叔非死不可,可我和孩子是无辜的,陛下真要狠心废臣妾吗?”
只要皇后位置保住,腹中孩子要是男子,那他就是将来的太子,一切就还有可能。
从姜国建国起,皇后之位世代都是元家女,从来没有出过废除皇后的。
皇帝还未开口,外间宫人们忽地汇报:“长公主到。”
姜苌黛入内时,元皇后面上眼泪还未擦干,皇帝局促的站在一旁道:“皇姐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