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儿看了看黛姐姐那满头珠钗的发间,心想这些东西戴着一定很累吧。
而且宴会上黛姐姐还一直在跟那些贵家女眷们不停的谈话说笑,好似一直都没有吃过东西呢。
待车辆停下时,柳媚儿先出马车撩开帘子,姜苌黛见她如此主动便也没有制止她的热情。
“黛姐姐慢些走。”柳媚儿举手搀扶黛姐姐从马车下来,两人一同穿过公主府花园廊道回寝宫。
明月当空却并不圆满,柳媚儿提着灯笼安静的没有出声。
等姜苌黛入寝宫时,柳媚儿把灯笼交给宫人应:“那媚儿就不进去叨扰黛姐姐歇息了。”
“媚儿?”姜苌黛记得她先前说过准备了礼物的,还以为她是忘了。
柳媚儿转过身应:“怎么了?”
姜苌黛招手示意宫人们退下,心想这般若是她真给自己纳了双鞋底,那也不至于被宫人们传出去。
“天很暗了,你就……这般走了么?”姜苌黛见她身姿单薄的站在廊内,还有些期待她要怎么把礼物拿出来。
“没事,小峰领着灯笼在廊道等我呢。”柳媚儿以为黛姐姐是担心她夜里看不清摔着,满心都是感动,更加为自己的那些狭隘心思而懊恼。
那些针线活物件,黛姐姐贵为姜国长公主怎么会缺这些东西,自己只顾着自己的心思,反倒会给黛姐姐增添许多困扰的。
假若不是姜苌黛太过熟悉柳媚儿的神情举止,恐怕都会以为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可柳媚儿不是那般调皮捣蛋的性子,姜苌黛猜想或许她是忘了带,便也就没有提礼物一事,只是将一旁灯盏放至她掌心说:“你且拿着,路上小心。”
“嗯。”柳媚儿接过灯盏眉眼含笑的转身离了廊道。
那暗夜里的光亮越走越远时,姜苌黛更加确定她兴许真是忘带了,便想着她明日或许会送来的。
可直至七月末旬,八月佳节来临之时,姜苌黛也没见到她准备的礼物。
柳媚儿将那方帕巾整齐的放置在枕头底下,心想着扔了肯定舍不得,还不如自己留着收藏。
只是等常玉收拾房屋时看到那方帕巾时,便悄悄与常氏说起此事。
常氏心疼的叹:“那长公主肯定是拒绝了媚儿的礼物吧。”
“大抵是吧。”
柳媚儿哪里知道这方帕巾惹得好几人的猜想。
而是常氏因着心疼自家的孩子,便有意带着她去同别家孩子接触,省得她总粘着长公主。
再者主妻若是三年无子,就算是驸马也可纳一门妾室。
常氏看不得自家孩子整日里跟在长公主身后,自然有心同她寻个玩伴解闷也好。
这方消息传到公主府时,宫人们沸沸扬扬的猜测乞巧节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那常氏真要给小驸马纳妾了么?”
“我听说这月余常氏带着小驸马去同好几家姑娘赴宴听曲,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可咱们长公主都没声,看起来好像也不甚在意啊。”
当公主府的宫人们七嘴八舌时,姜苌黛正在为王宫的刘贵妃诞下龙子一事而筹谋。
容悦很少有机会能跟长公主会面,毕竟现下朝堂元家盯得太紧,所以只能乔装私下秘约。
这方茶楼里戏班子很是出名,容悦满是认真的同长公主汇报后宫的消息。
“元皇后动手了吗?”姜苌黛神情淡然的看着远处的戏台出声。
“还没,不过应该是有谋害龙子的打算。”
“这场戏刚开始,记得好好盯着。”
“是。”
姜苌黛配合戏台的锣鼓声响指腹敲击桌面,原本只是无意的一瞥,却没想到会看见那正入堂的常氏和柳媚儿。
那随行几位夫人姑娘们面露笑意一同进楼上雅间,姜苌黛很是清晰的看见那谢家女谢兮也在其中。
原本还在等候指令的容悦明显感觉到长公主有些不对劲,便顺着目光往楼下一看。
哎呦,这不是那小驸马嘛。
她跟她老母亲最近在都城转的场子有些多啊。
从茶楼戏班子到园林宴会,容悦都碰到过好几回了。
“本宫累了,退下吧。”姜苌黛移开目光缓缓起身道。
“是。”容悦时常能感觉到长公主哪怕待人温婉动人,可实际里仍旧是冷若冰霜。
就算是从小跟着的容悦都很少看见长公主有什么大的情绪,好似一切对于长公主而言都只是浮云而已。
茶楼里的热闹是柳媚儿没想到的,本来这段时日常氏抱恙说是身体不适,所以柳媚儿每日里回来的极早。
哪里想到常氏拉着柳媚儿从东边跑到西巷,每日里大把的活动,柳媚儿喝着茶水还有些弄不明白自己老母亲哪里不适了。
谢家这些年因着元家的挤兑其实也没有往日的风光,几位女眷正好都到适婚年龄,而谢兮则是过了年岁嫁不出所以顺道过来聚聚。
“柳驸马长的可真俊啊。”
“姐姐们也很好看的。”柳媚儿紧张的看着这些投来的目光,只觉得坐立不安。
偏生自家老母亲还在认真打马吊,反倒是身旁的谢兮很是平静的吃着茶水附和道:“柳驸马只管看戏就好,旁的不多说,自然也就过去了。”
柳媚儿偏头看了眼谢兮毫不在乎的模样,心里还佩服她的镇定自若。
两人当真是从头到尾的没再交谈,满是认真的观看这处动人戏曲。
只不过意料之外的是谢兮没有动容落泪,反倒是柳媚儿看的是红了眼眶。
“柳驸马真是太多情善感了。”谢兮递着帕巾安抚道。
柳媚儿见众人都在沉浸情绪之中,这才接过帕巾低头擦了擦眼泪应:“只是觉得这戏曲太伤人,两人受尽苦难却没能终成眷属,谢姐姐不觉得难过吗?”
“还好吧。”谢兮抿了口茶水,隐约感觉到一股投来的视线,偏身去看时却又寻不到人。
夜幕落下时,柳媚儿随同常氏回驸马府,常氏赢了不少银子满面笑容道:“今日媚儿玩的开心吗?”
柳媚儿对于老母亲这般哄孩子的话语,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认真应:“嗯,不过那个戏曲太难过了。”
“我看那谢家姑娘对媚儿就很好啊。”常氏开始旁敲侧击。
“嗯,谢姐姐很会照顾人呢。”
对于柳媚儿的回答,常氏倒还算满意,毕竟自家孩子总粘着长公主才有苦头吃。
夜间用饭时,仆人们却忽地来报公主府挂灯笼召见驸马。
柳媚儿吃着鸡腿还有些意外,心想寻常情况黛姐姐是不会召见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常氏见自家孩子屁颠屁颠跑出去,不由得扶额,心想长公主召之即来呼之即去,恐怕也就自家孩子性子好能受的住了。
八月佳节只差几日就要来临,明月当空越发亮堂起来,柳媚儿入座亭内满是好奇的看向黛姐姐问:“黛姐姐怎么啦?”
姜苌黛本来就很好奇为什么柳媚儿地乞巧节礼物突然没了影。
可今日见到她与谢家女相熟的看戏听曲时才想起来,乞巧节当夜侍卫曾汇报柳媚儿私下与谢兮会面。
或许她所准备的乞巧节礼物并不是突然没了影,而是她送给那位谢家嫡女。
这想法冒出来时,姜苌黛其实是不愿相信的,可在宫内多年姜苌黛曾见过宫人们私下慰藉的事件。
更何况朝中官员亦有龙阳之好,而且那些达官贵人盛行收集年轻貌美的男子在府中做伶官的风头。
姜国近百年来本就是秩序紊乱,道德沦丧,就连很多宫人们都想着爬上主子床榻来讨的几分荣华富贵。
可姜苌黛从来没想过柳媚儿会跟着沾染上这种不正常的……
倘若不是自小看着柳媚儿长大,姜苌黛其实是不愿多管她人闲事。
只是谢家将来可不是吃素的,谢兮更加不是善类,上一世就盛传喜爱男女混杂居住,更善于欺骗妙龄女子。
而更令姜苌黛生气的是竟然不知道谢兮什么时候哄骗勾yin了柳媚儿!
本来满心欢喜的柳媚儿察觉到黛姐姐的神情越发严肃时,连带面上的笑意都散了不少。
从来没有看过黛姐姐这般吓人的模样,柳媚儿心里咯噔的都不敢大声出气。
“媚儿你……”姜苌黛眉头紧锁,眸中难得显露焦急,只是一想到如若发怒或许会适得其反,才不得不压下繁杂思绪,随即平缓语速询问,“你同谢家女可曾相熟?”
“啊?”柳媚儿没想到黛姐姐大半天就问了句这个,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失落呢,“嗯,还好吧,这段时日常随娘亲一块跟谢家几位姐姐们听曲逛园林。”
这回答倒让姜苌黛少了几分担忧,或许那谢兮还未曾对柳媚儿下手。
只不过乞巧节礼物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送的,柳媚儿她对谢兮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呢?
“那谢兮呢?”姜苌黛审视着柳媚儿一举一动。
“谢姐姐人很好啊,她经常会跟媚儿讲戏曲知识,而且文采斐然,真的知晓好多事呢。”柳媚儿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半夜黛姐姐召自己来,好像就只是问谢家女的事。
“媚儿,你给我的乞巧节礼物呢?”
“礼、礼物啊,这个……”柳媚儿被突然的转头一问,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搪塞过去才好。
那礼物现在还在自己枕头底下呢,而且为什么黛姐姐突然隔了月余突然问自己乞巧节礼物呢?
唉,难道黛姐姐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准备了礼物吗?
姜苌黛望着柳媚儿支支吾吾的言行举止,心中更加确定谢兮肯定是对她出手了。
以柳媚儿这么单纯的性子,姜苌黛都不敢想像谢兮同她做到了什么地步。
说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竟然连谢兮那等浪荡女什么时候接近柳媚儿都未曾察觉。
大抵姜苌黛都没意识到自己强烈的情绪当中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