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谴看向他。
戚柏很快说:“你记住,打架要的是胜利,不是牺牲。能赢就不许输。”
这一眼,很短暂。
陆谴忽然向前一步,附身重重地吻在他的唇上,郑重地许诺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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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学院外的一切被夷为平地。
所有学院的机甲军,以及此前伏击的反对派的拟态机甲,全都燃烧着浓烈的火焰。
它们并排站在与陆谴对立的方向,而仍然处在操作舱里的人们,因为沸腾的高热,在机甲中痛苦不堪地呻.吟。
联盟军部的支援正在赶来的途中。
躲在防护层后的媒体记者们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不敢说话,而学院里还有成千上万名学生,现在也完全不敢迈出学院一步。
与此同时,天空开始狂风暴雨,甚至落下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大雪。
厚重的乌云在所有人的头顶盘旋,让人们清楚感知到,这不寻常的一切绝非偶然。
他们只能站在陆谴的风势后,把一切希望寄托在陆谴身上。
“不是普通的机甲失常。”
幸免于难的一个机甲兵向陆谴汇报,“有人在背后操作,并且释放了巨大的力场辐射。只要靠近,天赋血脉就会失控,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复刻并反噬。在刚才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已经有几十人死于力场辐射,并且他们身体中的天赋血脉全都流失了。”
就算他不向陆谴汇报,陆谴也已经感觉出来,这不是普通的伏击。
他走下星舰的那一刹,就已经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属于灾厄的能量场。
犹如几万年前的那个将要日出的黎明,天地昏聩,万物濒死,骤雨狂风将一切撕裂。
陆谴按下心中升腾而起的不安,对那个机甲兵说:“立刻通知联盟政府,停止支援。”
来的人越多,只会徒增伤亡。
灾厄已经拥有了聚合的力量,人们一旦靠近它的力场,就会被动献祭自己的血脉之力。
源源不断的能量,会让灾厄快速得到修复,它很快就会拥有连陆谴都无法抗衡的力量。
接受到命令的机甲兵立刻折返,朝联盟学院的防护结界中跑去。而里面,所有人纵然害怕,却还是忍不住观望战况。
这些日子的各种乱象早就搞得人心惶惶,眼下发生如此诡异的事,自然让他们把一切联系起来。
他们不由的开始讨论,这是否是另外的反动势力,搞出的什么反科学力量。
陆谴没有心思去管他们。
他早已做好准备,等待着灾厄出现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切如此突然。
而在距离他不足百米的方向,缓缓走来一个人。
是林偕恩。
陆谴曾想过,是自己对林偕恩的不上心,导致这个孩子一步一步成长到如今这样。林偕恩犯的所有错,都应该有他的责任。
陆谴这些年其实拉过林偕恩很多次,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冷漠疏离。只是当他发现林偕恩的心思之后,不得不选择疏远林偕恩。
而这一疏远,无疑是另一种方式的放纵。
林偕恩终究在歪路上走到头了。
他来到那排失控的机甲前,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以及越发暴烈的风雪中,抬头望着陆谴,露出一个怅然若失的笑。
陆谴面沉如水,眼神中刹那的错愕很快散去。
“你不该这么做。”
把身体献祭给灾厄,根本就是一件自寻死路的事。
即便这副躯体能在短时间内拥有强大的力量,但很快就会作为容器,被灾厄完全吸收。
林偕恩本身的血脉之力不强,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他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帮助灾厄完成第一步的能量聚合。
当灾厄恢复它的能量场,世界都会陷入它所创造的地狱中。
而陆谴,又能如何?
没有创世方,陆谴就算和灾厄交战,也不过是徒劳。消耗彼此的力量,对陆谴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局面。
因为陆谴身上的复苏之力已经不再,倘若他今日战死,就是永远的战死。
“老师。”
林偕恩并不回应陆谴的话,反而对他说,“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陆谴眉头紧蹙。
上百台拟态机和正规军的大型契甲,现在都成了林偕恩和灾厄操纵的傀儡。
陆谴在周遭竖起风墙,但却无法扑灭从地面升腾而起的火焰。
林偕恩说:“我把那些反对你的人都抓起来了。”
他笑着,指着身后在硝烟中无法脱身的拟态机,被困在舱里的反对派正发出痛苦的嘶吼。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杀了他们。杀了所有反对你的人,让人们只懂得崇拜你,信仰你,像我一样,视你如神明——”
林偕恩说着,忽然仰天长笑,当他再次低下头,目光忽然变得阴鸷兴奋。
“陆谴,你真该好好奖赏他。这家伙是个疯子,而且是为你而疯的!哈!我现在感到一切都是崭新的,迟了三万年的末日,终于要来临——”
陆谴敛下目光,忽然抬手,撕下戚柏给他包扎伤口时缠上的绷带,一时间,鲜血喷涌,溅在火光之上。
血噬顺着烈焰蔓延,熊熊大火立刻受陆谴的意志朝后方退去。
下一刻,陆谴刺破掌心,血脉之力喷涌而出,他呼唤一声,黑暗的天边赫然卷出一道深红的风口。
血翼展开遮天蔽日的翅膀,自天际飞来,所到之处,尘土飞扬,风卷残云。
数种血脉之力在同一时刻爆发,其产生的巨大能量场,在一时之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防护结界后的人们不自觉地向后退去,捂住自己的脸,却还是挡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彼此搀扶着,站定在原地。
“那不是林偕恩吗?”
“陆谴的学生造反了吗!”
“不是……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越靠近那边,越有股强烈的能量场辐射吗?那不是人类所能产生的力场。林偕恩……他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有人打断这样的讨论,严肃道:“不要妄加揣测,现在局势危急,我们应该冷静下来,随时注意着战况。”
“怕什么,陆谴在,谁能闹出花样?”
“看来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陆谴从来没有用过两种以上的天赋血脉,上一次他这样做,是在新星联成立以前的星际大战中。当晚,也是如现在一样的情形,未知的神秘力量几乎将五大星系所有的军队击溃。人们身体中的血脉之力无法自制地流失,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
“没错。我还记得从留下的影像资料上看到的画面,那时,如果不是陆谴出现,星际大战将以全人类的覆灭告终——”
在场诸位猛地吸了一口气。
有些承受力弱的人颤抖着问:“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不要给陆谴拖后腿。”
“当然不!”
有人厉声反驳,“我们应该留在这里,作为他的支援!”
虽然人群中多数都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成为陆谴的支援。但不知为何,大家还是选择留在这里。
……
“妈的!要杀就杀,别他妈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老子才不怕!”
某架拟态机中传来反对派组织负责人凄厉的吼声。
他在灼烧中仍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视死如归地吼着:“老子不用陆谴救!”
可没人在意他的声音。
陆谴和灾厄的交战,对于这片土地几乎是毁灭性的。才不过短短一刻钟,方圆百米就已变成残垣断壁。
灾厄仍然无比兴奋。
即便被血翼的爪子撕破了林偕恩的皮肤,鲜血淌在地面,灾厄也丝毫不感到可惜。
容器,总会耗损。它只要再等等,又能拥有新的身体。
只是陆谴掐住林偕恩脖子的时候,灾厄突然失去了身体的操纵力。
林偕恩的意识死灰复燃。
他望着陆谴,至今仍然没有表现出恐惧。
“你会杀了我吗?”林偕恩抓着陆谴的手臂,问他,“你要杀了我吗?”
陆谴说:“是。”
林偕恩大笑着,从胸腔呛出一口血:“人们需要你时,对你毕恭毕敬,把你当英雄。后来他们的生活顺遂,就开始抵抗你的权威,说你可怕,当你是怪物。你为什么还要站在他们那边?!”
“我不需要对你作出任何解释。”陆谴的手指稍稍用力,林偕恩顿时感到一阵窒息的痛。
“陆……谴……”
林偕恩的眼泪混着血,全都落在陆谴的虎口上,“我恨你……”
“我知道。”
“你、早该杀了我……在很久以前,在我,变得这么坏以前……”
陆谴垂下眸,他开始回忆,这一切是否是他应该承担的责任。他没有将林偕恩拉回正轨,导致最终不可收拾。
他的手忽而一松,轻声道:“或许,我应该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与此同时,风墙外传来一声暴怒的喊声:
“放屁放屁放屁!”
戚柏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因为耳力够好,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戚柏大骂:“小孩儿都知道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你他妈走的歪路凭什么让陆谴给你道歉!陆谴,撤了你的风墙,老子弄死这个兔崽子——”
陆谴心中那层隐隐绰绰的霾忽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