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盈十分感动,她本来以为,上辈子到处在外面跑,对陌生的环境应该不会有什么不适应。但是真正到了这里才发现,有熟悉的人在,感觉还是要好得多。
起床洗漱之后,薛盈领着人出了门。
既然是在别人家做客,早饭当然要等主人家一起吃。所以薛盈从院子里出来,就抓了个人问,“将军在哪儿?”
未来夫人就住在这里,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行辕。府里没有别的女眷,所以薛盈一出现,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个被拦下的人偷眼打量了一下,才回答,“将军在校场。”
住在行辕里的,除了一批退伍的士兵之外,也有一批折州军中的精锐。他们住在这里,一是守卫行辕,二是作为宫啸的扈从。但既然是精锐,就不可能只放在这里不用,所以他们时不时地还要轮换出去完成各种任务。而平常不出门的时候,自然也要接受十分严格的训练。
宫啸没什么架子,平时也经常跟士兵们一起训练,并不搞特殊。
薛盈顺着那人指引的方向往前走,不一时就来到了校场。只是一到这里,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丫鬟就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脸上有些发烧。
实在是校场上现在的情形,有些不适合他们观看。
这个时代,布料是很珍贵的,收工浆洗衣服也费时费力,而训练的时候往往又会出一身汗弄湿衣服,久而久之,这些军汉们就养成了习惯,热身之后就把衣服脱下来,只留下一条袴。
反正这院子里住的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所以今天,他们也理所当然地忘记府里多了一位客人,依旧跟平时一样豪放。
好在丫鬟们都很稳重,虽然自己转过了身,但也没有发出声音,影响那边。只是她们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自家姑娘领着她们离开,不由悄悄回头去看,却见她跟没事人似的,依旧看着校场的方向,态度自然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春夏秋冬:“……”
但薛盈是真的觉得没什么。这不是还穿了一条长裤嘛,在现代,光膀子的大老爷们是经常能看到的,有什么好吃惊。她不但不吃惊,还要用眼睛挑剔一下对方的身材,要是太辣眼睛,必然会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让对方羞愧一下。
不过,眼前这群人,倒是不需要羞愧。
他们常年锻炼,折州军吃得也很丰盛,所以身材一个比一个好,都可以算是养眼福利了。
薛盈也没有什么龌龊的心思,看他们跟看美好的风景一样,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的。
“姑娘,咱们不走吗?”小秋轻声问。
薛盈惊讶,“为什么要走?”
“可是,这……会不会不太方便?”小秋语气十分含蓄。
薛盈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往后我们会经常到折州来,也会经常住在行辕,你们和他们,都需要慢慢习惯对方的存在。不能因为我们来了,就让对方更改平时的习惯。但我们倒也不必因为他们的习惯,就处处避让。”
她说着,回头看了四个丫鬟一眼,见她们都垂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又道,“再说,这有什么不能看的?他们彼此没有避开,就是能看。”
这歪理听得几个丫鬟目瞪口呆,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继续低着头。
薛盈叹了一口气,“算了,总要给你们一点适应的时间。”
说着转过身,大步走在前面。四个丫鬟连忙跟上,没一会儿就走出了校场所在的范围,让她们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薛盈却没管她们,还在回味刚刚看到的美好肉-体。
回味的当然不是别人,而是她未来的亲亲老公宫将军。以前穿着衣服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身材一定很好,宽肩窄腰,比例完美。现在除去了障碍,薛盈趁机好好欣赏了一番。
只恨手里没有相机,不能拍下来回味。
不过转念想想,等结婚之后就可以每天欣赏了,便也不觉失落。
这一番惊世骇俗的举动和说辞,除了四个平时很沉默的丫鬟之外,没有任何人听到看到,自然也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她们回到薛盈暂居的客院,周大管家已经过来了。
薛盈只说自己早起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周大管家将薛盈请到主院,让人准备早饭,等这边收拾停当,宫啸也沐浴过,换了衣服过来,陪她一起吃了饭。
饭后,宫啸才终于提起,要让她见一见军医。之前他请薛盈过来,就是为了这事,谁知中间生出了许多的波澜,薛盈都差点儿忘记了。好在这些人就住在行辕里,宫啸一句话,自然有人将他们请来。
薛盈给宫啸做的那一场手术,除了让缝合这个概念深入人心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推广了消毒这个概念。
这个时代,人类对于细菌还没有任何了解,自然不会有消毒的想法,所以哪怕是一刀小小的开放性伤口,也有可能要了人的命。这一点,在军中尤其突出。
冷兵器时代,除非是那种力大无穷的勇士,能一刀把人砍成两段,否则想要用刀箭杀死敌人,其实也是很难的。大部分时候,只能说是让对方失去战斗力,溃不成军,但真正的死亡人数其实并不多。
大多数死亡发生在战后,因为失血过多,或是伤口感染。
有一些是真的救不回来的,比如一刀捅穿腹部,直接伤到内脏,这样的伤势即便是在现代,也有很大可能死去。比如断手断脚,在现代就算可以接回去,也很难恢复如常,严重的还是需要截肢。但更多的死亡,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我方多活一个,就多一分战力,说不定就能够在战场上最关键的时刻扭转生死。
所以虽然缝合只是个很小的手术,甚至很多街边诊所都可以直接做,但是薛盈还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向军医强调自己每个步骤的用意,希望他能把这些带回军营之中。
现在,就要看看效果怎么样了。
其实如果能直接去伤兵营看看,是最好不过的。但是薛盈考虑到时代因素,似乎这时候女人进入军队是很晦气的事,要是直接过去,估计会遭遇强烈的反对,就没有贸然提出来,而是打算先跟军医见一面再说。
一见面,军医便立刻热切地迎了上来,站在薛盈面前说个不停,都是这段时间自己的感想和收获,听得薛盈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对方那么高兴,可见应该是颇有成效了。
直到跟他一起过来的几人之中,有一个走过来提醒了一下,军医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向薛盈介绍了其他人。
这些都是他的同事们。
其中一位并不是大夫,而是主官这些事的军曹,伤兵的名册、药材库存等都由他掌管。剩下的只有两位是军医,一位是薛盈已经认识的曹军医,另一位是就是刚才过来提醒他的文军医,看二人的态度,应该是以曹军医为主。剩下的几人,就是他们的副手和助理,并没有具体的官职或称呼。
薛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整个折州军数万人,就只有两个医生!
她之前就猜到形势估计会很严峻,但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两个医生,几个护士,估计也就能开开头疼脑热的药方,再做一下伤口包扎之类的事,其他的就听天由命了。
薛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伤兵营里有多少人?”
“现下只有二十几人。”曹军医回答。
薛盈松了一口气,觉得情况倒是比自己想的更好一点。医生虽然少,照顾这点病人应该也够了。然而曹军医的下一句,让她放松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最近没有战事,只有两个斥候受伤,其他的都是之前留下的伤员,重伤者挨不过,已经去了,只剩下这些。”
所以不是病人数量少,而是更多的病人缺医少药,已经死了。现在留下的,估计都是能活下来的轻伤员。
好消息是,曹军医确实在军营里推行了薛盈说的那一套,而且取得了不小的效果,现在剩下的这些伤兵,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但也有坏消息。一是有人觉得做这些都是瞎折腾,而且这么想的人里,还包括病人,毕竟被折腾的人是他们。
二则是,军中用于消毒的物资并不充足。烧水需要耗费的柴禾就算了,顶多费点人力,但是不管是药材还是高度酒乃至盐,都是很难得的东西。即便折州军相对富裕,也没有多少存货,眼看已经快要用完了。
这也让薛盈反省了一下,觉得是自己想当然了。这个时代物资匮乏,并不是想要什么就能买到什么,想把她说的这一套落实下去,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呢。
所以她讨厌这种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想要粮食?自己种。想要药材?也是自己种。
在物质丰富、温饱不愁的现代,这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当然引人向往。可是没有强大的现代经济体系做后盾,这种生活只会让人头秃。
薛盈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
好在对薛盈来说,这些事说急也急,早一天弄好说不定就能多救一个人;说不急也确实不急,最近没什么大战,按照宫啸的说法,几年内应该都不会有规模太大的战争,她还有很多时间来做准备。
而且经过之前费先生那一遭,她也想通了,很多事她确实需要主动去做,但没必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还有很多人可以跟她一起。
所以她将现在面对的问题和困难都汇总了一下,交给了宫啸。
“你的意思是,发动士兵,咱们自己种草药,自己种粮食?”宫啸有些意外。
薛盈一知半解地说,“我听说以前的朝代,也有军屯的。”
宫啸点点头,也没有跟她解释这其中的区别。既然有需要,而且是为了折州军自己好,那就推进吧。反正没有大战的时候,士兵们除了训练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种地同样能锻炼体魄,并不耽误,只要定期练一练阵型就行了。
不过即便要做,也不是现在。
天气越来越冷,西北马上就要入冬,不管种什么,都是明年开春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