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落地的声音虽细微,又如何逃得过陆焕的耳目。
他盯着木地板上的一点深色湿渍,以颇为不赞同的语气道,”这是喜事,我辈修道中人,就算心里欢喜,也无需喜极而泣。”
说罢,还是起身走过去,略弯了弯腰,伸手拂过纪瑶湿漉漉的长睫毛,放缓了声音,“好了,别哭了。”
纪瑶还没反应过来,低垂的长睫毛被温热的手指擦过,指腹的触感带来奇异的感受。她本能地往后一仰,躲开了那只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
“等等,不是,”她想解释睫毛上只是沾了水汽,她没哭,但说出来的话已经颠三倒四了,
“你再说一遍,什么庚帖,什么喜事?……去我家乡,直接找我父母?找他们讨要我的庚帖?你为什么啊?”
陆焕觉得纪瑶这句‘为什么’问得莫名其妙。
“我们仙门中人,不甚讲究俗世规矩。莫非交换庚帖之前,你还要纳采,问名?”他挑眉反问,“当真要我去寻两只大雁来?雁非灵禽,并非什么好物,不如我去捕两只灵鹤,带给你父母?”
纪瑶急忙阻止,“不,等等,等一下。你是不是不明白互换庚帖,大雁纳采的意思?我们凡间的规矩,男女成亲之前才需要这三书六礼的规矩。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陆焕登时不悦起来。
“我误会了什么?俗世讲究三书六礼,又有种种迎亲规矩。我辈修真中人,最重要的是情投意合,对这些繁文缛节倒是不甚讲究。只需两边同意,双方互换过庚帖,便可以通告宗门,举行合籍大典,结为道侣。”
纪瑶惊的差点磕巴了。
“结为道侣?怎、怎么突然又跳到,结为道侣了?谁和谁……结为道侣?”
陆焕这下不只是不悦了,皱眉忍耐,差点拂袖而起。
“除了我和你,还能有什么旁人。既然你父母尚在,尘缘未断,我有意和你结为道侣,当然要寻你父母,换过庚帖。倒是你们女修怎么回事,平日我看你性子也算爽快,为何说到合籍之事就这样放不开?分明属意于我,却又扭扭捏捏,不肯承认。”
纪瑶保持着头往后仰的姿势,已经彻底陷入了呆滞之中。
“………我,属意于你?”
“你以为我看不出?”陆焕抬了抬下巴,矜持转身,缓步走回水榭边。
“起初,你几次三番不惜性命的救我,后来又将宗门密辛倾囊告知。我问你为何,你却支支吾吾不肯直言,那时我便猜到了几分。
到了后来,你表现得越发明显,总是找各种借口近我的身,替我缝补衣袍,制作发带,拉扯我的衣袖,后来又改口唤我陆哥,夸赞我的相貌……”
说到后来,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咳了一声,白玉般的耳垂泛起微红,“总之,不是属意于我,又能是什么。”
纪瑶哑口无言,几次试着张了张嘴,又徒劳地合上。
最后,她放弃地捂住了脸。
“我承认,我是觉得你长得好看,真的好看。患难一场,我也觉得吧,我们算是有话直说的朋友了。但是直接一步到位,结为道侣什么的,我从未想过。太快了,真的太快了……一辈子的事,我还没想好……”
她不知如何接下去说,顿了一下。越说越小声的尾音,便这样轻飘飘地消散在夜风中。
水榭里死一般的沉寂。
水榭外的蛙鸣倒是一声接一声,叫得人心慌意乱。
纪瑶缓缓挪开手指,明灭不定的烛火从指缝里透进来,映出水榭边侧立的修长身影。
夜风吹动宽大的袍袖,衣摆绣下的山峦银线在烛火里闪烁。陆焕侧脸向外,望着水榭外绽放的几朵朱红睡莲,唇线紧抿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扶栏旁,玄色袖口处露出了半截手掌,白皙修长的手指逐渐攥紧了水榭扶栏,指节泛起了白。
一股巨大的愧疚感击中了纪瑶。
叫你颜狗!当面夸人家的盛世美颜!
叫你惦记着省钱!不愿意买簪子,把自己做的发带送给人家用;不愿意买衣裳,自告奋勇缝人家的衣服!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都扔一边了!
叫你自来熟!才认识没几个月,就跟着小凌陆哥陆哥的叫上了了!
好了,大腿抱上了,大佬也误会了,造成现在的尴尬局面,下面该怎么办。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只听【叮】的一声,悠扬清越的铜铃声传入了耳边。
起先纪瑶还以为是隔壁识微殿的铜铃在响。直到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她才意识到,原来是被她关了30天小黑屋的时间到了。
系统欢快地打招呼:“你好啊纪小瑶!拉黑了爸爸30天,你也够狠的!爸爸来看你了,有没有想系统爸爸。”
纪瑶:“烦着呢,明天再来找我成不成。”
系统:”让我来看看进度……1号大佬纪凌金丹达成,顺利进入隐云宗,拜入大乘期大能温灵玉门下,前途无量,即将走上日天日地的大佬人生!恭喜宿主纪瑶!”
系统:“2号大佬辛重华,艾玛,怎么回事,辛重华大佬修为停滞,饿晕在洞明峰外。系统警告,三天之内无人投喂,辛重华大佬即将黑化。重复一遍,辛重华大佬即将黑化。”
纪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