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只是海拔不足千米的休眠火山,恐山的夏日也呈现了出了被山林环绕时应有的景色。
山上的气温要比都会城市低上不少,晨起时总能看见窗玻璃上挂着冷凝留下的水珠,大片的树影将紫外线强烈的日光拦下,林木为恐山灵场附近的村落搭建出了天然的日光结界。
就连盛夏时吵闹的蝉鸣也变得低低切切起来,有气无力的鸣叫让这些恼人的夏虫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寒蝉。
不管是以前在京都禅院家还是后来去了郊外的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真希的生活场所一直都非常贴近自然,然而在来到恐山之后,年轻的咒术师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静谧’。
旅馆外三步之遥就是全日本最大的灵场之一,颜色暗沉的火山石铺成的道路两旁是一眼无际的慰灵碑,在碑石与自然风化的岩石夹缝中立着无数五彩的小风车。
有些看上去很新,暖暖夏风吹过时会发出簌簌的声响,真希第一天夜晚在恐山住下时被这游魂低泣哀语般的声音闹得几乎没能睡着。
但有的小风车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了。
真希蹲在路边用长矛咒具支撑着身子,出神地看着脚边的风车。
经年的风吹日晒已经让它褪去了的鲜艳色彩,只能勉强看出它曾有着火焰般热烈的红色,上面好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真希垂下脑袋,对着这小风车轻轻吹了一口气。然而时间的侵蚀已经深入了材质之中,不仅没能将它吹回原来的色彩,早被自然腐蚀过的木质轴承还在这轻飘淡写的一口气下被吹断,塑料纸松松垮垮地散了开来,再也看不出原本风车的形状。
女孩脑后的短马尾辫随着主人叹气的动作左右甩动了两下,真希站起身来,甩着咒具上沾着的石灰,往旅馆的方向走去。
旅馆的主人是一名身材矮小的盲眼老妇人,但真希不会因此就对她有任何不敬,相反还十分敬佩她目不能视也能活动如常的能力——和她那个蒙眼笨蛋指导老师一样。
“木乃师父。”真希结束锻炼回房间更衣前,惯例和在客厅喝茶的旅馆主人打了个招呼。
旅馆作为恐山市子们的住所,理所当然布下了阴阳术的结界,麻仓木乃早在真希推开院门时就注意到了客人的归来,但并没有停下手中准备祭典用品的活计,直到真希主动向她搭话时才悠然放下了剪刀。
不同于五条悟时常挂着墨镜只是为了减少六眼的消耗和耍酷,年迈市子的双目是确确实实已经失去了视物能力,麻仓木乃面向真希声音传来的方向,动作缓缓地点了点头。
“真希小姐,已经是中午的时间了吗?……准备仪式用品太入神了,老身一时忘记听报时广播了。”
真希看了一眼挂在神龛边的时钟,时针已经走过了十二点钟的方向,于是应了一声表示肯定。
“真是抱歉。大祭将至,大家都忙得不行,腾不出人手准备餐食。”年逾七旬的老者说着就要站起来,准备去厨房做些简单小菜。
虽然是住在旅馆,但真希这次来青森可不是为了旅游玩乐的——何况这里是朋友的老家,麻仓木乃也不是单纯的旅店老板,她当然也不可能让双目失明的朋友家长为她做饭。
就算对方行动如常也不能。
“不必了,木乃师父。”真希赶在老者起身前连忙制止了她,“觉在后面练习吗?我去找她。”
旅馆后有一片篮球场大小的空地,就地取材地运来了宇曾利湖畔的白色砂石用来铺地,平常被修行者们打理得平平整整如同枯山水,此时却被人用足尖在砂地上画出了无数个看似无意义的图形,好似有人在这里起舞过一般。
真希在空地边上找到了好友兼同窗,恐山觉一身巫女的绯袴装扮,戴着眼镜托腮坐在场边,一脸茫然地摆弄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