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新世界

“混沌让灵产生怨气成煞,亦或是灵成煞聚集混沌。这些都不确定。”

红桦把地上的红石子全都踩碎,接着话说,“我最开始来的时候,只是为了监测能量,并反馈信息。”

“但是来到这里做监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怨气很重了。”

天边灰暗凌晨也看不见日出的薄光,林霄竹淡淡道:“所以就算解开煞,混沌也不一定会消。”

红桦站起身:“对的。”

“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怨土被碾碎,红色细碎的绒沙绵绵像网一样,风一吹,从土里像四周飘散起来,林霄竹衣衫单薄,风吹起来精瘦腰脊窝出一道浅浅的线。

“走一步看一步。”他往前走,衣衫被吹动,“先参加个葬礼吧。”

没走两步,被拉了回来,单薄的衣衫被扯下,指尖的指环被碰住。

这么喜欢动手动脚,他不回头也知道是寂君。

林霄竹有些警惕把手举高,才转过身问:“干嘛?”

他算是发现这魔惯会碰瓷,一会又用灵力,又哼哼唧唧的难受,然后赖在他身上。

寂君也没抢,低头看着他,沉冷的一个字,“冷。”

“你自己冷穿衣服。”林霄竹把手放进兜里,表情冷漠,“跟我讲干嘛。”

简直不讲道理。

“你也穿。”寂君垂眸,眼皮垂下显得清冷又无辜,“本尊怕你牵本尊,觉得冰。”

“本尊生来体温寒凉,你不喜......”

清清冷冷声音很有蛊惑性的好听,但是没用。

“停。”林霄竹揉揉手,从指环拿出寂君缝的那件穿上。

他一时间也有点理不清,“谁把你带成的这样。”

寂君面无表情地拉上他的拉链,然后牵住他的手道,“嗯?”

寂君自己没有穿外套,长款的黑色长袖连上未束的长发,连上锋利的五官线条,一种反差感的冰冷显得他带了点邪性。

“你穿好外套。”林霄竹看了几眼,别过眼,“别到时候又难受。”

拉链到了寂君身上的衣服上就被他拉的磕磕绊绊,好像怎么都拉不好的样子。

林霄竹看了几眼,抬手直接给他扣上抵到喉结处,封的死死的。

寂君垂眸看着他,喉结轻动,“你真厉害。”

他向来不会花言巧语,更别提情话。

可擅长虚情假意的情,总比真诚相待,相濡以沫的情,来的更浓烈持久,这真是世上最大的笑话。

他想起魅魔白肩耸动,红舌轻动,甜腻地夸着,大人你真厉害,地煞魔君就被哄得权政全失。

就这样的东西,凭什么与他对立,凭什么跟他分立两界。

也为什么他就哄不得林霄竹心智两失,只为他神魂颠倒。

林霄竹看着冷白的喉结一动,就想着捂住耳朵,果然寂君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他耳朵有些红,指尖一划,把拉链又重新拉了下来,才冷冷地说,“闭嘴。”

红桦在旁边捏着指尖,掐着嗓子也在夸,“霄竹哥哥好棒呐~真厉害!拉链拉得真好!夸夸你。”

夜刀垂着的双马尾,被她垂着头挡住眼睛。

林霄竹皱了皱眉,打算能回去就先把魔带去治治脑子,为什么危急时刻大家都没有点求生欲,这就让人很费解。

走出院子连着一条小道,墙面有些漆的干净,白的像一片无痕的云,有些又零零碎碎地爬着黑色的暗斑。

林霄竹他们顺着方向,穿过一道两米宽的大门,光忽然暗下来。

宽巷子里四角像是有规则的种了四棵树,树枝一团一团聚在一起,像是炸起一团蘑菇云,向四周蔓延开来,聚成一把葱郁的叶伞。

光被徐徐剥离在四棵槐树下,只剩下细细的光孔贴在地上拉出一条线。

昨天夜里光线暗,没注意到,此时见到,林霄竹觉得太反常了。

怎么会在巷子种这么枝叶茂盛,容易挡住光线的树。

还是,槐树。

红桦和夜刀落了几步跟在后边。

红桦一路很安静,没再嬉皮笑脸,走进巷子,他小声惊讶,“奇怪。”

这里应该是宅子的正中,走过暗巷子,跨过大门,进了另一处院子。

院子正中一棵巨大反常的槐树,约有两层楼那么高,层层叠复的枝叶伸长,落下一片阴影,几乎覆盖了整座院子,树姿态扭曲褐色皮挤出一道道深痕,像是一条巨蟒头尖立盘旋。

粗怪树干后的厅里,光线昏暗,两根白蜡烛寂静地燃烧,火舌尖利冲上,蜡烛立在方桌上,照亮的范围很小,桌子被暗化成简单的线条。

桌子的两旁和后边都是看不清的虚黑,灰深浅勾勒模糊的影子,屋子里传来些粗哑闲谈的声响,混在一起,形成嗡嗡的虚声。

桌子正下方,只余下一个披散头发的背影,背影曲线丰富,跪在地上,远看白蜡烛像是从她发间长起来一般。

嗡嗡断续的闲谈声里。偶尔跳动的烛火打亮了她缀在发间的花,火红的光染红花心,瓣边残余了漆白。

她跪在那,一动不动,仪态不减。背挺直,像一把棱齿暗收的油纸伞,优雅与安静成为仅剩的皮表。

裹挟着,

无声的凄厉。

唢呐声和鼓声忽然惊响,几个穿着大红花袄的身影开始活动,围绕在她旁边,开始鼓吹唢呐,白蜡烛被传递在她们的手中。

最前边的声音手里拿着个香案,烟插在石头上,摇摇晃晃,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她们依次从门里走出来,像是没看见林霄竹他们一样,摇摇摆摆神态庄重地绕着院子开始走。

鼓和唢呐的声音鼓噪在耳边,队伍最后边跟着四个壮汉抬着棺材,他们站在槐树边,队伍绕着这颗槐树走,顺势把他们缠绕在里面。

凄厉的唢呐和不知名的吆喝响满整个庭院,有规律地步伐前前后后,像是在进行某种奇怪的仪式。

林霄竹盯着为首的举着香案的老婆婆,手里的烟弯绕出蛇形,烟底是裂开嘴的石像,她遥遥晃晃,身上的红花袄在灰暗的环境点缀。

在她经过他们身边时,林霄竹看清了她的脸,和红县里见到的是同一个人。

婆婆目不转睛地盯着香案,嘴里叨念着听不懂的歌调,悠悠晃晃地走在前边,后边跟着些同样穿着花袄的婆婆。

只是有些婆婆衣服上花少一些,唢呐被吹响,吐出白气顺着上飘消散,与画面里白裙女子构成一条直线。

跪坐在桌子后面的白裙女人重重跪拜,黑檀木棺材上边用朱红的笔画着奇怪的符号,颠簸起伏,场面诡异又不自然。

在棺材落下的节奏里,林霄竹顺着视线看过去。

棺材里躺着位面色苍白的女孩,看起来二十来岁,黑长发裹着白布,五官娇艳,闭着眼也有一种傲然在眉骨间。

队伍顺着槐树绕圈,林霄竹眼皮抬动数了数人数,将近二十个人。

锣鼓唢呐震耳,停下的刹那,耳朵解放,队伍缓慢地变化,棺材落在槐树边。

林霄竹他们站在槐树旁,白蜡烛亮着光连着香案落入了棺材中。

厅里的女人站了起来,跑了过来,她扶着棺材边惊声哭喊,“不。”

是杨夫人。

火从棺材里扑腾,淹过尸体顺着棺材一步步吞噬,掩盖掉所有痕迹,顺着棺材板向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