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林镜辞报了警。

警察来的时候,黄骏驰差点被打成活体巨人观。凄凄惨惨戚戚,连见多识广的民警叔叔看了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去做笔录之前,顾言喻需要先去一趟校医室。他身上被黄骏驰弄了好多伤,要赶快处理。

夜里十点,整个学校都漆黑一片,除了点点路灯光源,就只有小礼堂和校医处还亮着灯。

顾言喻趴在床上,男校医帮他撩起衣服后摆,看见他的伤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搞的?”

校医看着季寒舟:“怎么被抓成这样?”

季寒舟看着顾言喻腰上的抓痕,拳头收紧。

一共四条血印子,深浅不一,皮肉分离。从后侧腰腹划到最末端的肋骨。

那是黄骏驰在欺负他的时候,被他踹倒,顺势抓伤的。

顾言喻身上的伤远不止这一处,校医只能帮他脱掉衣服。季寒舟怕别人下手没轻重,再扯痛了他,便主动上前帮他脱衣服。

脱掉上半身的校服短袖,少年白皙纤瘦的身子全都暴露在空气中。可这会儿季寒舟根本没心思享受视觉冲击,他的目光都落在顾言喻的肩膀上。

那是一个很深的咬痕,因为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已经发紫,发青。齿痕深深凹陷在皮肉里。

胫处还有几个浅浅的吻痕。

光是看见这些触目惊心的痕迹,都能想象到顾言喻在黑暗的房间里到底遭遇过什么。

季寒舟眸子变冷,垂眼看他。

“不疼。”顾言喻一身男子气概,坚强道:“别这么看着我。”

季寒舟没说话,只从医生手里接来消毒水和棉球,说:“给我吧。”

医生:“……”

季寒舟下手很轻。

可再轻,只要消毒水触碰到顾言喻流血的皮肉,都会刺激的顾言喻稍微抽动。这种感觉季寒舟是知道的。

毕竟他前两天才被人抓伤,当时就是顾言喻给他擦药。

季寒舟俯身,吹了吹,试图缓解顾言喻的疼痛。但温和却酥麻的触感,却让顾言喻忍不住绷劲神经:“不疼,你快擦就行。”

“嗯,我疼。”季寒舟轻声哄他:“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我不想使劲。”

医生:“……”

我好像一个大灯泡。

季寒舟力道轻柔,时不时在顾言喻背后吹一吹暖风。

惹的顾言喻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的手上,每次棉球蘸着冰凉的消毒水触碰他的皮肤,他都会绷紧肌肉,屏住呼吸。

整个过程,顾言喻甚至出了一点点细汗,完全没工夫像刚才那样理会疼痛。

等季寒舟处理好伤口,校医又拿来纱布。左缠一缠,右绕一绕,顾言喻就被包裹的如同武士,半边身子都是白色绷带。

徐依梦和季明奎听见消息赶来的时候,顾言喻已经穿上了季寒舟的衣服,就一件运动外套,内里是真空的,衣服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薄荷味。跟黄骏驰故意营造的气味截然相反。

他那件衣服,已经被季寒舟带着怨气扔进了垃圾桶里。

顾言喻:“……”

算了,反正黄骏驰碰过的东西他也不想要了。

徐依梦看着儿子,目光稍微有些闪躲。见他没什么大碍后才松了口气,连说两句没事就好。对其他的一概不提。

甚至没有问一句,害不害怕。

倒是季明奎,他义愤填膺走上前,手里还拿着平时办公用的商务电话。只不过由于他身材健壮,那电话在他手里有点像板砖。

“我已经跟警察局打过招呼了,只要证据齐全,不管多少钱,我都要把他送进去,让他在里面关个几年!”

季明奎是真的气不打一处来,连连骂道:“混账东西,连我儿子他都敢动!”

“简直是不想活了!”

顾言喻心里仿佛被什么敲击了一下,下意识看着季寒舟。

季寒舟也发现了。

然而隔空对视不过片刻,顾言喻又错开目光。

季寒舟见状皱眉。

这件事虽然是由黄骏驰挑起,但毕竟不算光彩。

季明奎怕顾言喻心里有障碍,想着男孩子发生这种事肯定是难以启齿的,于是出了医务室,站在走廊里。

季寒舟见他爸出去,也跟了出去。给身后那对母子单独说话的机会。

临关门的时候,季寒舟还回头看了眼顾言喻。他乖乖坐在床上,徐依梦摸了摸他的头他也没什么反应。

就好像,什么都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季寒舟知道,就在前不久,他还躲在他怀里,趴在他肩膀上,无声的颤抖。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爸。”季寒舟叫了一声。

季明奎回头:“嗯,你没事吧今天。”

“没事。”季寒舟摇头。

父子俩站在昏暗的走廊里。

良久,季寒舟掏出一盒蓝烟,从里面抽出一根细烟,递给季明奎。

季明奎看了儿子一眼,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接过来,用手夹着。

季寒舟从裤兜里拿出打火机,给他爸把烟点上。

“没劲儿。”季明奎抽了一口,蹙眉问道:“怎么不抽以前那个了?”

“那个太冲,言喻闻不了。”季寒舟实话实说,又补充:“他说这个好闻。”

季明奎抽烟的动作停顿一瞬,他看着窗户外面,然后只是吸了一口,那烟头的火光骤然变亮,自始至终没再说话。

杨丹去世后没多久,季寒舟就开始学抽烟。

不止抽烟,他身上那些坏东西全是那几年学的——打仗、骑车、抽烟、喝酒、上网、泡吧。

除了违法乱纪的事,几乎是把青春期所有称得上轻狂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季明奎想起那时候的儿子根本说不听,从没听说过他因为照顾谁的喜好,就戒掉自己身上坏毛病的事情。

光是抽烟这件事,他就说了好几年。但他从来都不听。

直到上一秒,季明奎印象里的儿子,还是那个我行我素,什么都不在乎的季寒舟。

季寒舟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后,垂眼道:“爸,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季明奎转头。

“别管言喻叫儿子。”季寒舟认真看着他爸:“我不想让他做我弟弟。”

*

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后半夜。

顾言喻坐在警察局的长椅上,身后倚着墙壁。徐依梦又给他拿了一件外套,以至于深秋的夜里不是那么冰凉。

眼前递过来一个一次性纸杯。

林镜辞说:“喝点热水。”

“谢谢。”顾言喻没喝,放在手里,暖和和的。

二人挨坐在一起,上一次,也是这样。

发生事情后,是林镜辞陪着他。但是上一次,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报警。

那时候的顾言喻会害怕,现在却不会了。

“季寒舟找不到你的时候,都快急疯了。”一片安静的时候,林镜辞突然说:“起初我也没想到你会遇到危险,我以为你只是去送衣服,中途去别的地方溜达,所以没回来。”

“季寒舟知道你出去了一个小时以后,就赶忙给你打电话。然后你就从占线到关机,再然后他就去找你了。”

顾言喻没说话。但是心中有数,季寒舟来的确实很及时。也幸亏他及时。

林镜辞喝了一口热水,说:“我以前对他这人没什么好感,纨绔、孟浪、不正经、浑身都是社会气息……”

顾言喻:“也不全是。”

顾言喻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在余光看见林镜辞转头看着他,有些意料之中的嘴角上扬。

故意的。

林镜辞的用意不难察觉。二人沉默片刻,杯子里的水也不再冒着热气。

“别怂,言喻。”林镜辞拍了拍哥们儿的肩膀:“他都不怕,你怕什么。”

*

周六,傍晚。

城西看守所。

临近深秋,天明越来越短。

幕天遥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六点半,天边的余晖就已经不见了。

“你真要进去?”他看向身边的季寒舟。

季寒舟站在树下,嘴里叼着蓝烟,就快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