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就站在大门门口, 望着屋内的一地狼藉。
那些四散的纸张、东倒西歪的抽屉柜、仍旧亮着的电脑屏幕……
清晰地昭示着一个事实。
所谓的安全,是一件丝毫经不起推敲的东西。
而另一件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因为这个家里只有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没有具有威胁的成年人。
所以那些人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闯进来, 没有任何阻拦。
而她所能依靠的人, 却在几百公里以外,他们在另外的城市——为了她有更好的生活,为了她能够无所顾忌地长大。
无所顾忌。
她望着眼前,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然而除了荒唐与可笑以外,她又感觉到一股深深的疲倦, 从记事起,身边的人就不断地变换着——保姆、司机、做饭的阿姨……所有人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更替,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一道小小的痕迹,然后流逝, 而本该与她最为亲近的人, 却鲜少将那宝贵的时间花在她身上。
——没有人爱她。
也没有人愿意听她的喜怒哀乐。
危险来临, 她也只能咬紧牙关,自己想办法解决。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不像那些拥有过唾手可得的爱的小孩一样,可以有底气地等待会永远保护他们不受伤害的人。
她不能。
因为没有人会来找她。
她望着地上的凌乱, 那不仅是薄延的威胁与警告, 也是十多年来不被重视的千疮百孔。
她缓缓地弯下了腰,抬起手, 用力地按了按眼眶。
身后有人覆上来,温暖的触感从后背到发顶。
“没事了, 他们伤害不到你。”
陆起阳将她揉进怀里,伸出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放缓了声音。
“小陆保护你,别怕。”
他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怕,没人能伤害你。”
“相信我,行吗?”
许枝下颚抵在他的肩膀之上,望着满地狼藉,眼神焦距慢慢扩散开。
眼底爬上了倦意,她缓慢地闭了一下眼睛。
“在这个公正公明的法治社会,我的信息可以被窃取,”她轻声说,“这个所谓的高档小区,安保措施比纸脆弱。”
“他们可以获取我的住址,可以闯进我的家门,可以搅乱我的生活。”
许枝声调越发轻缓,“他们是犯罪的人,一个身穿高定住在千万豪宅,一个肩负党与人民在一线出生入死,一个曾在国旗之下立过誓。”
“许枝。”
陆起阳松开她,去看她的眼睛。
“别失望,”他低下身,与她平视,漆眸紧紧望着她,“别就这么放弃。”
“你还没来得及看见——”
“我不想看了。”
陆起阳剩下的话音顿时消散。
许枝挣脱开他,转过身,背对着他。
“梦是不可能实现的奇迹,”她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人要学会及时止损,做不来的题就别浪费时间,没有未来的路就别去走。”
长久的沉默。
而后,她听到了电话拨通的机械声。
她回过头。
“你好,这里是闻桥小区1号楼十六层,刚刚遭遇了入室盗窃。”
陆起阳单手握着手机,看着她。
-
警察来得很快,取证录口供,又调了监控。
但检查过后,屋内无明显丢失财物,暂定为私闯民宅,至于案子后续,则要等上一阵了。
“我和你说过,那是个例,你做决定前,得看看全貌吧?”
陆起阳拿热毛巾擦了擦她的脸和脖子,又仔细擦着她手臂上被树枝和石子剐蹭过的细小擦伤。
那是在射击场时受的伤。
许枝没有动,任由他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