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A市积攒的热气闷而燥。
高档小区,某房间里开着16度冷气,将热意隔绝在外。
这间房从空间上来说很宽敞,但乍一瞧却有些无从下脚。
浅色木地板上,随手扔着的校服、团成一团的白色袜子、一地的试卷,再往里,有一架立式钢琴,因为许久没有使用而生了灰。
钢琴顶上还放着把小提琴盒,一侧是倒在地上的乐谱架。
从主人的尿性来看,大抵是某次不小心撞倒,而后宁肯看着歪七扭八的乐谱架碍事,也绝不伸出她金贵的手指去扶一扶。
六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响了半分钟,床上的人动了一下。
但也只是动了一下。
闹钟响了停,停了又响,一直响到了六点四十五。
十五分钟内,共响了7个闹钟。
床上的人纹丝不动。
直到房门被敲响。
许妈靠着门,冲里喊:“许小枝同学,你这闹钟是放给我听的?”
门内一片祥和,且安静。
许妈又敲了几声,“许枝枝,快起了,你陈叔这两周请假了,没人送你,一会儿迟到了。”
说完,她又念叨了句,“起又起不来,设这么多闹钟,跟谁表明决心呢?”
门里仍旧没有动静。
许妈又喊了几遍。
里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许妈的脾气也上来了。
“装听不见是吧?”
许妈冷笑一声,说:“行,许小枝,出息了……这样吧,我给起阳打个电话,让他带你去学校怎么样?”
房门内安静三秒,有了动静。
隔着门,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不真切,隐约里还听到了空调遥控器的声音。
而后,门开了。
一股逼人的冷气窜了出来。
许枝立在门边,白衬衣扎进了格子裙里,大约是急了,边缘还有些凌乱,黑发柔软地披在肩上,眼底带着未褪的睡意。
室内的光从大开的门里映过来,打在她身上,光影切割,她的五官变得清晰而有质感。
纯良而无害,仿佛幼年白猫盯着人看。
有那么一秒,许妈是心软了的。
但也只有一秒。
“许枝枝,我说了多少遍了,晚上睡觉调26度,你又开16度!”
许妈回想起刚才听见的滴滴声,声音拔高,“你刚起来调的26度是不是?!”
“……”
许枝最后一点睡意消失不见。
“没。”她嗓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哑。
“没什么没,说再多你也不打算听是吧,滚去洗漱,也不看看几点了。”
许枝没说话,转身拐进卫生间。
刚要进去,忽地一顿,停了下来。
她偏过头,看向许妈。
“干什么?还要我抱你进去?”
“不是。”
许枝诚恳地看着她,“我这次考得没那么差。”
许妈一愣:“什么?”
许枝换了个说法:“只是赖个床。”
许妈皱起眉,刚想问她在放什么洋屁。
不等她开口,许枝接着道:“不用拿他来惩罚我吧?”
“……”
许妈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拿陆起阳逼她起床这事。
许枝说完,转过身,进了卫生间。
小声嘀咕了句,“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
许妈:“……”
许枝再出来时,已经快七点了。
一中的迟到时间是七点半。
她背上书包,一口喝完牛奶,嘴里叼着面包,就去穿鞋了。
许妈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说:“谁教你的先喝牛奶再干吃面包的?不噎?”
许枝蹲下身系鞋带,含糊不清道:“要迟到了。”
“怕迟到你不能早点起来?”许妈走过来给她提书包,让她起身时不至于被重量压住,“你这种找死的破习惯是什么时候学来的?”
“偶尔这样,不会死的,”许枝揣上手机钥匙,往外走,“走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坐公交应该是来得及的。
从家走到车站仅五分钟。
然而这个天气闷热得紧,走了一会儿,许枝就热得不行,尤其是刚从16度的房里出来。
她扫了一眼车,还没来,便去买了瓶冰水解热。
七点零五,车来了。
这个时间点,上学的上班的都挤着,人多,天也热,车里的窗都给关上,开了空调。
许枝拉着拉环,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打车了,不该抠门这一下。
车摇摇晃晃驶出,路上急刹、加速,晃动着。
许枝站不稳,几乎挂在拉环上,挤在人群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