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子其实不算什么,偏玥姐儿是王家孙辈的头一个孩子,还是王家长子的嫡长女,其外祖还是正三品大员刑部侍郎,身份尊贵,尽得王家人宠爱……
薛良表现得极愤怒痛心,又十分谦让在椅子上坐了,心下已经定了主意。
若万幸玥姐儿没出事,不管太太怎么拦,他也得打蟠儿一顿板子,还不能轻了,今年分红再多给王家几成做赔礼,蟠儿也不能再在王家住了,须得立时送到荣国府上上学去!
若玥姐儿出了什么意外……最差是被蟠儿带出去这一回死了,蟠儿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就算把半个薛家赔上,也绝不能让蟠儿怎么,也不能王家恨上薛家!
倒是王佑已是正四品将军,还是嫡长子,王家这爵位未来定是他的,不然若能运作一番,也不至于如此……
薛良心思百转,面上却分毫不露。
他身旁的王佑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杀人偿命!若因薛蟠让玥儿有了好歹,玥儿受什么罪,他就算拼着得罪薛家让父亲不快,也会让薛蟠都受一遍!
再过一会儿,王仁也带着人来回话,说找了何处没找到,已留人在那里,他再带人到别处去找。
温瑛给他指一处叫他去了,忽然纳闷道:“玥儿不过两三个月的孩子罢了,被抱到外头若有不舒服必会哭的,就算寻着哭声过去也能找着,怎么这会子还不见影子?”
杜云华霍然起身,浑身颤抖着喃喃道:“难道是把玥儿嘴给捂住了?”
身旁薛良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王佑冷冷看他一眼,把杜云华按住坐下,道:“别吓自己,蟠儿是个孩子,怎会这么狠毒。”
薛良的咳嗽半日才止住,扶着小厮直喘。
这时,一阵孩子的哭声由远即近。
里头还夹杂着什么人的怒骂。
“你个贱种!松开我!我告诉我爹把你卖到窑子里!”
“操·你娘的!放开!放开我!!!”
温瑛心下一喜,忙提裙下阶往门口去,王佑杜云华也互相扶着跟上,薛良也顾不得喘匀气儿往门口走。
丫头婆子们欢欢喜喜进来报信儿:“找着了!姑娘们和慧先生把玥姐儿找着了!”
温瑛忙问:“玥姐儿怎么样?”
“娘去请太医了没?”王熙鸾的声音从后传过来,丫头婆子们都忙让路,她严肃道,“玥儿现在看着是没什么,但我们找着的时候她正被薛蟠捂着嘴,也不知道捂多久了,外头这么冷,她身上襁褓也不算太厚,我怕出事儿。”
温瑛忙自王熙鸾怀里接过玥姐儿,王佑杜云华凑过去看,见玥姐儿面上有几处青紫的手指印,哭得嗓子嘶哑脸上通红,都心疼坏了。
杜云华忙着抱过玥姐儿,先把孩子抱到屋里。
王佑身上已有些不支,却顾不得那许多,盯着薛蟠看了一眼,也护在妻女旁边。
他低声对杜云华道:“咱们孩子吉人天相,连去年都熬过来了,何况这等小事。”
“你放心,我饶不了他!”王佑咬牙。
而薛良见了玥姐儿好歹还活着,心下一松,是被小厮们扶着才勉强站稳,以杖拄地,喝道:“孽障,还不过来!”
众人这才发觉那骂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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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sp; 慧露手上拎着浑身是泥的薛蟠,安静立在后面,见众人看过来,才道:“这是薛家蟠大爷?不知哪位是薛老爷。我奉圣上之命来定安伯府教导府上姑娘们习武,听得府上姐儿不见了,帮着找是看在定安伯府面上。薛老爷若对我有什么不满,还请和圣上细说,圣上要罚,我便领罚。”
说完,慧露随手把薛蟠往前头一甩,薛蟠重重落在地上,疼得大叫,张口又要骂人,却被薛良一拐杖打在身上,怒道:“孽障,还不住嘴!你是不想活了!”
他又低声和身边人道:“还不快把大爷拉住堵上嘴!”
薛良带来的人忙着办事,一时没有东西堵住薛蟠的嘴,只得把衣襟撕下来一片团成一团塞到薛蟠嘴里。塞的那个人还心里害怕,万一太太知道他们这么对大爷,虽是老爷之命,怕也免不了一顿打。
家里有这么位爷,真是没得倒霉!
大爷从小到大身边来去多少奶妈子丫头,哪个没被大爷连累到挨过骂挨过打?
薛良看人把薛蟠制住,心内叹了一声,方拄着杖往前走了两步,和那女先生作揖道:“是我没教好儿子,犬子无状,冒犯了先生,我在这里替犬子给先生赔罪。”
说着,薛良又是一礼,叹道:“若先生心内气还未消,我愿备礼到先生院中,请先生饶恕犬子一时无状。”
慧露本和薛家无甚关系,此时生气,不过是因为薛蟠一路骂了她许多不堪入耳的话——其实路上她也在鸾凤两位姑娘的默许下,揍了薛蟠许多下出气了——还有看薛蟠竟这么对一个两三个月的小女孩儿,还是自家表侄女,看不过去。
她自知虽是宫里出来,却不过是普通暗卫,并非圣上心腹,能在这儿质问薛家老爷,其实是仗着定安伯府的势。若真论起来,薛家这皇商在圣上心中的分量必定高过她许多。
慧露便道:“我和薛家素无恩怨,今日如此,只是因看不过眼薛公子的言行。得了薛老爷的致歉也就罢了,不必再送什么礼。”
她又转向温瑛道:“夫人,既人已找到,我便先回去了。”
温瑛忙道:“今日多谢先生援手,等这里事了,我再亲去谢过先生。”
慧露一笑:“不必了,是鸾姑娘先发现的人,我不过帮着制伏了薛公子,便没有我,两位姑娘也能办的,小事一桩,何必特地来谢。”
温瑛便道:“凤丫头,你快去送送慧先生。鸾丫头,你把经过细细和我说一遍,你们是从哪儿找着的人?怎么找着的?”
王熙鸾扶着温瑛往屋内走,一面道:“听人说蟠表弟抱着玥姐儿不见了,我想到娘必然已派人往各处去找,便没走远,只在我们院子附近搜寻。去岁我和凤姐姐在薛姑父家住过一段日子,中秋那日蟠表弟也跑过一回,是沿着花木茂密处走的,最后掉进水里了。因想到这个,我便和慧先生凤姐姐说了,只往草丛树根底下找,果然一找就在我院子后边后罩房前院墙墙根底下找着了。”
温瑛道:“阿弥陀佛,幸好你知道……不然时间长了,还不定怎么样呢。”
薛良在后面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到了廊下,他亲自把薛蟠嘴里布拿出来,怒问:“你怎么抱着你侄女跑到那边去了?”
薛蟠抱着孩子跑了一路,又被抓着揍了一顿,还被提溜着回来,又被绑又被堵嘴,看见众人这样,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怎还说得出话?张口除了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良气得拿拐杖又要打。
温瑛在门口见了,说一句:“妹夫且带着蟠儿先回去罢,这里消息还不知妹妹知道了没,一会儿太医来给玥姐儿诊治,我也没精神招待妹夫了。”
薛良听这话音,忙道:“就让这小子在院子里跪着!惹出这么大的祸,他还想舒舒服服在屋子里躺着?”
温瑛便命:“请姑老爷到东边屋里先坐。”说完就拉着王熙鸾进了屋门。
薛良没奈何,只得带着人把薛蟠放在院子中间跪着,使人看住他,他坐到东厢房堂屋内,一直看着薛蟠,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提心等太医来给玥姐儿诊治完,若玥姐儿无事,这事儿就好了结了。
但太医来之前,王宜静先被人传了信儿赶回来,她一进院门儿,见薛蟠浑身泥土跪在院子里,才刚着急的泪还没抹干,这回心疼的泪又下来了。
薛良一直盯着院子,见王宜静要搂着薛蟠哭,忙在门口叫:“太太!玥姐儿在正房里!”
王宜静一句“我的儿”才说了个“我”字,就听见薛良这句,犹豫再三,只得不理薛蟠,先往正房过去,进门就问:“嫂子,玥姐儿怎么样了?”
王佑杜云华这前后两进院子不算大,院子里的动静屋里也能听见,薛良喊王宜静那一句,和薛蟠口口声声的“娘救我”早被温瑛听在耳中。
听王宜静这一声是真担忧玥姐儿少,反是担心玥姐儿出事让薛蟠也逃不了更多,温瑛只对她淡淡道:“太医还没来,倒是蟠儿捂得玥姐儿脸都青了好几块,孩子现在还没止住哭呢。”
看王宜静不住要往窗外看薛蟠如何,温瑛不免动了几分真怒,道:“我真想问问妹妹到底是怎么教的孩子?蟠儿今年七岁,可不小了,换做外人听了七岁的孩子都没和大人说一声儿,就把还在襁褓里的侄女抱没了影儿,还踢了奶娘躲着人,捂侄女儿的嘴,谁能想到这是大家子的公子哥儿办出来的事儿?我让人把妹妹的宝钗也悄悄抱走如何?”
王宜静变了脸色,忙道:“嫂子,我……”
“我已着人去叫瑚儿来了。”温瑛道,“若玥姐儿无事,左右蟠儿也好了,正该去上学。学些道理人话,不说科举得中,别长大成人惹出大祸来才是真的。”
王宜静握着帕子,低头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