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鸾鸾

现下在圣上面前,王子腾是个十足的慈父,他叹道:“圣上太抬举微臣了,天下习武的女子本就少,愿意出来给人家女儿做先生的就更少。上回给小女请来的先生还是广宁关焦指挥佥事恭人,业已辞馆一年有余,如今焦指挥佥事立功升迁,微臣再去请人家太太给小女做习武先生未免过于冒犯。微臣已寻了半年合适的先生都没寻着,还请圣上赐微臣一位合适的先生,微臣也好回家和内子小女交待了。”

圣上大笑:“好个王卿家!在朕面前说得可怜要求恩德,竟是为了回家哄你夫人女儿高兴!”

王子腾愁眉苦脸:“圣上不知,因边关战事犬子伤重,内子没少给微臣脸色看,微臣也不好多和内子计较,幸而得圣上恩赐,邱院判几位医术高明治好了犬子。圣上既帮了微臣一回,微臣还请圣上开恩,再帮微臣一回罢。”

圣上点头:“女人就是这样,为了一点小事蝎蝎螫螫的!王卿家都这么说了,曹全德!”

曹太监忙应:“奴才在。”

“天不早了,送王卿家出去。王卿家,你且等两日,朕把人送你府上!”圣上笑命。

王子腾行礼告退,曹太监和王子腾便你让我,我送你的出去了。

送走王子腾,曹太监回来听命,圣上道:“挑一个功夫高些,脾气好的女暗卫送去王家,让她好好教王家女儿习武……不必特意盯王家动静。”

曹太监领命,心内自动把圣上没说出的话给补完了:但是若有异动,须得立时报上!

两日后,王熙鸾的新习武先生到了王家。

这位新习武先生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生得眉眼清丽,细鼻樱唇,气质温婉,若不是穿着一身贴身的劲装,头发也挽成男子样式,看上去真不知是哪家的闺秀夫人。

她来至温瑛鸾凤面前,半跪抱拳行礼,笑得也好看:“在下名叫慧露,见过温夫人和姑娘们。”

温瑛坐着不动,可鸾凤都已站起来,听温瑛说:“还不快把慧先生扶起来?”都忙去搀扶。

慧露就着鸾凤的手起身,笑道:“圣上命在下来教导两位姑娘习武,在下出身低微,实当不得姑娘们如此。”

温瑛笑道:“既是来教她们的,不拘教的是什么,慧先生都是先生,很该得她们两个敬着。”

王熙凤王熙鸾都知这是宫里来的人,所以温瑛才如此敬着,她两个对视一眼,皆福身道:“见过慧先生。”

才见了王家女眷半刻钟,慧露已觉得甚是舒心畅快,心道不枉她看出来曹公公才是仪鸾卫说了算的人,时时孝敬曹公公,所以有了这等好差事,曹公公才第一个想着她。

似是她们这等从小被仪鸾卫养大的女子,生得不好还罢,若生得好了,被安排到高官贵族之家做侍姬还好些,若被派去异族那才是难。

也幸而她幼时并不生得这等模样,只是中人之姿,又一心习武,长大后也只是有几分清秀,并非极美,所以才留到今儿,得了这个机会。

王大人现极得圣上信重,一心为圣上办事,王家起异心的可能极小。她来又只教小姑娘习武,轻省得很。

王家两位姑娘现也都十一二岁了,最多再有五六年就要出阁,她的差事自然完了。那时候她也二十五六,回到仪鸾卫做个女师傅也算一辈子的事儿完了。

慧露心里是如此想着,又有圣上话让她好好教王家女儿,行动上自然要和王家互敬,忙一手一个把王熙鸾王熙凤扶起,又道:“往后万万再担不起姑娘们这样的礼。既要习武,不若就按武人规矩,往后都只抱拳就是了。”

王熙凤王熙鸾自然应下,温瑛便命她们送慧先生到屋里歇息。

慧露住的院子正房西厢房都做习武用,东厢房给她居住。院子前头是活水,旁边花木森森,景致极好,便是盛夏也不嫌太热,屋内更是布置得锦绣罗绮精致非常,不似给习武先生住的,倒似是大家闺秀的绣房。

王熙鸾笑道:“我本还怕收拾得不合先生的年纪,谁知先生这样年轻,又生得这般,住在这里倒正相称了。”

王熙凤还给慧露笑指墙上:“那是鸾妹妹特留下给先生挂兵器的地方,我本还说不像样,现在看来却正好。”

慧露扫视一圈屋子,感叹王家竟如此精心,心中对这差事更加满意,也对王家多了两分好感,笑道:“多谢姑娘们好意,倒是我是粗人,怕糟蹋了姑娘们的心思。”

王熙凤忙道:“观先生言谈举止便知先生心内知礼温柔,东西是给人用的,先生若住得舒坦,就算我和鸾妹妹的心思没用错地方,这些东西也都值了。”

带着慧露看过东厢房三间和旁边各一间耳房,都介绍过,王熙凤又把挑出来的四个丫头四个婆子叫到慧露面前,笑道:“这些人暂给先生使唤,若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请先生只管说。还有先生是宫里的人,自有宫里发俸银,但先生于我和鸾儿有教导之恩,所以我想着按着太太的分例月月给先生送来,先生觉得如何?”

王熙鸾笑道:“如今家里是凤姐姐帮着太太管家,她都快说一不二了。”

慧露感叹:“姑娘们小小年纪如此有能为,真叫我自叹不如。”

再客气两句,鸾凤便请慧露先歇息,下午再来商议上课的事。

慧露把她两个送到院门处,回身看这间院子,眼内皆是满意之色。

行得离慧露院子有段距离后,王熙凤低声问王熙鸾:“咱们这样能管用吗?那可是宫中暗卫,怕不是从小四五岁就开始养了,什么没学过练过?咱们这点小恩小惠能打动她吗?”

王熙鸾也悄声道:“你以为做暗卫的都是什么圣人?一样是□□凡胎。正因她是宫里出来的,银子东西才格外管用。宫里太监给咱家传旨,咱家哪次不是少则一二百多则几百上千银子的给?这暗卫在宫里不要上下打点?”

王熙凤觉得颇有道理:“其实才刚慧先生虽没大表情,我却总觉得她是真高兴的。”

王熙鸾也道:“她是从小被培养,咱们便不是从小在大宅子里长大?我倒觉得在人情世故她上未必比得上你我通透。管它管用不管用呢,咱们能做的都做了。从别处请先生来也要敬着给束脩,都是常理,若能让她对咱家有一两分好感是赚了,没用也不亏什么。”

到了下午,鸾凤果到慧露处,一同商议了习武上课的事。

王家这等厚待,慧露也有心一展本事,把正房三间里的十八般兵器都练过一遍,看得王熙鸾双眼放光。

慧露接过帕子擦汗,让鸾凤也各自练一回,她要看她们基础如何。

长幼有序,是王熙凤先打了一套拳法。慧露看了笑道:“姑娘打得不错,但就是底子弱些,现下姑娘已十二了,怕难在武艺上有所大成。”

王熙凤喘一回,笑道:“我不过想强健筋骨,好好学上几年,能有所进益就好。”

慧露笑道:“这不难,只要姑娘一日和我学一个时辰,不说四五年,就是二三年后,连生得高大的男子也打不过姑娘呢。”

跟着便是王熙鸾。

王熙鸾有意要好好习武,在慧露面前便没藏拙,拎着贾瑚送她的刀,沉心舞刀一回。

慧露先还是笑着,可看王熙鸾身法刀势,便渐渐收了笑容,神色越发认真。

“姑娘……这是学了几年了?”慧露先问。

“不长,我是七岁才开始习武的,在先生面前献丑了。”王熙鸾把刀插回刀鞘,笑道,“本只是想学个骑射,后来见先生打拳极潇洒,我便也磨着先生和长辈们学了,一学就是这几年。”

慧露道:“还请姑娘让我摸摸筋骨。”

王熙鸾来至慧露身前,慧露摸完,赞道:“姑娘真是天生的习武苗子,怪不得才五六年的功夫就有如今水准了。”

她问:“就是不知姑娘是想认真学,还是也只为了强健身子?”

王熙鸾笑道:“父亲好容易请来先生,我自然是能学就多学些。”

慧露疑惑:“姑娘是大家闺秀,又已定亲,为何对习武一道如此认真?”

王熙凤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姐妹头一位先生便是我未来妹夫提了,伯父才请的,还有妹妹才刚用的刀也是未来妹夫送的,先生您想……”

王熙鸾忙去捂王熙凤的嘴,慧露却恍然大悟,心道若是为了夫婿就不奇怪了。

自这日起,王熙凤上午理事,下午到慧露院中习武一个时辰,而王熙鸾则几乎是成日和慧露在一处,歇了练,练了歇,每日都累到沾枕头就睡着。

如此十几日下来,慧露见王熙鸾丝毫不曾懈怠,不由感叹道:“鸾姑娘对贾将军真是一片真心。”

王熙鸾做娇羞状不说话,心想这借口果然没找错。

到了七月十四这日贾瑚生辰,王熙鸾做了几色针线为贺礼,让琼玉和其夫婿白老七次子白丰茂带人送去了。

琼玉和白丰茂成婚之前,王熙鸾便问准了琼玉往后还跟着她。如今三四年过去,琼玉和白丰茂的长子已有了两岁,要重进来服侍,王熙鸾和温瑛说了一句,温瑛便把他两口子拨给王熙鸾使唤,暂领二等的例。

白丰茂和琼玉皆不在意这一时没实权,也非一等管事,等姑娘出阁,自然有他们的前程,不在这几年。

从荣国府回来,琼玉往府里和王熙鸾回话,王熙鸾给白鹭使个眼色,白鹭知机带人退下,琼玉方从袖中拿出叠成一条的一张纸,奉给王熙鸾。

王熙鸾接过展开,上面是贾瑚的字迹。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