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埋怨

王熙鸾拿衣袖抹干眼泪,道:“爹放心,我好好守着娘。”

王子腾轻轻拍了一下王熙鸾的头顶,转身出了门。

昔日总是精神抖擞的王佑现下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到底是十年来一直把她捧手心里的大哥,王熙鸾虽没亲眼见了他身上伤口,也觉得痛心。

依偎在温瑛怀里,王熙鸾正思索着怎么找机会把吊命丸和养身治伤的药喂给王佑,忽听身旁温瑛轻叹。

“娘,咱们把大夫和药材都带来了,大哥会好的。”王熙鸾柔声劝慰。

温瑛苦笑,低头看见女儿清澈的双眼,竟把心内所虑略吐露出几分:“你爹在怪我。”

王熙鸾沉下心,不由抿嘴:“娘……”

温瑛摇头:“没什么,等文良医看过罢。”

过了大约两三刻钟,王仁来请温瑛王熙鸾。

王熙鸾听文良医和总督府另两位大夫说了半日的王佑伤情,觉得可以总结成一句话,王佑伤势太重,他们医术有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具体还是得等御医来看过。

王子腾呼出一口气,沉声道:“那就烦众位大夫和军中几位大夫协力,在御医来之前保住佑儿的命,我先在这里谢过众位大夫。”

文良医等都心中叫苦,却不得不恭敬应下。

军中大夫给王佑灌的安神汤且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药力,王佑一时还醒不了。王子腾早命人安排好温瑛等的住所,知道温瑛等忙着过来,中午不曾用饭,又命厨上速送饭菜。

身为总督,就算是在边关之中,王子腾自然也有单独的院落居住。本以为杜云华要来,王子腾便命人把他院子后面那间院子打扫出来,预备给杜云华住,既杜云华没来,来的是王熙鸾,便拨给了王熙鸾。至于王仁便和王佩住在前头议事厅里。

跟着一同来的有四五个会骑马的丫头婆子,温瑛分给王熙鸾三个,命去帮王熙鸾布置屋子,她则看着两个婆子安放东西摆设,问王子腾:“老爷中午用了没有?今儿老爷吃了几碗茶?”

看王子腾犹豫不答,温瑛叹道:“老爷还有多少事儿没完?若所剩不多,且和我们一起用了饭再去忙罢。”

王子腾想了一回,道:“也好。”他看一圈屋内,又道:“承德就算苦寒,这里比承德总督府里还不如,委屈你了。”

温瑛淡淡一笑:“老爷在这儿一两个月都没怎么,我住几日就委屈了?”

帮温瑛铺床安置东西的两个婆子本从前也在温瑛身边服侍过,现在王家都是二等管事娘子,如今重新做起丫头的事儿,两人一声儿也不抱怨,行动十分利索。

出来得匆忙,没带多少东西,日常使用的都在后头,这里不过一刻半刻就差不多了。王熙鸾也从后院收拾好了过来。

王子腾终于有空问王熙鸾一句:“路上骑马累不累?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怕你年纪小禁不住冷风,本没想叫你来。”

王熙鸾道:“还好,除了累些外倒没什么不舒服的,晚上歇一觉就好了。”

王子腾仔细看过王熙鸾,见似真是无事,点头道:“看来先生没白请。”到底又说了一句:“晚上让大夫给你和你娘都看看。”还命:“去拿两碗姜汤,给三爷那边也送去一碗。”

说了这几句话,王仁也安置毕过来。于是除在王佑处守着的王佩外,一家四个先在一桌吃了饭。

王家一向没有那等“食不言”的规矩,可王佑还生死未卜,见了王佑是那等情状,桌上四人谁也没心思说话,除你给我夹菜我给你舀汤外,唯默默吃饭而已。

不过一刻多钟,四人便寂然饭毕。因尚在用饭时,院内就有两三拨人来找王子腾回话,是以吃过饭大碗喝了两碗茶,王子腾留下两句话给温瑛,仍往议事厅去。

温瑛路上灌了一肚子冷风,焦心王佑,又察觉到王子腾内心责怪,饶是中午在承德不曾用饭,看着一桌子饭菜也吃不下去,喝碗姜汤就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饱了。但她又怕她再病了,王子腾忙着,王佑重伤王佩也伤着,只剩王仁王熙鸾两个孩子不是更忙乱?便勉力多吃了些。

谁曾想就是这多吃的几口吃出了不适。

领着王熙鸾王仁在王佑病床前守了一个时辰,看天色黑沉,后头带着行李包裹的丫头婆子们都从承德赶来了,王佑还无要醒的迹象,温瑛不免几次问大夫情况。文良医等都是提着心给王佑诊治,饶是一样的话和温瑛说了许多遍,也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说。

说到第三回等安神汤功效过去,王佑自然会醒后,文良医见温瑛面色着实不好,便斗胆问:“夫人觉得何处不适?是否需要在下诊脉?”

未等温瑛说话,王熙鸾已忙道:“那就有劳文良医了。”

文良医舒一口气,拿引枕等物仔细给温瑛诊了脉,说了几句“夫人这是心中火旺,更兼饮食不调以致肠胃不适”等话,开了药方便极力劝温瑛去歇息。

阿弥陀佛,一个王千户已让他们提心吊胆,若温夫人再有个不好,王总督不至于怎么他们,但他们的前程也就到了头儿了。

温瑛百里之遥快马赶来,还没和王佑说上一个字,怎肯去歇息?

怎奈文良医等极力相劝,王佩王仁也劝,王熙鸾在旁还道:“娘只管安心先歇着,等大哥醒了我们立刻就告诉娘,耽误不了一刻半刻的。若娘再有个不好,叫大哥怎好安心养伤?”温瑛无法,只得由王仁护着先回后院暂歇。

王佩伤在肩膀,不碍着行走,但大夫也嘱咐他多静养,少见风出门等,因此他只和王熙鸾送温瑛到门口。

见帘子放下,温瑛王仁和丫头婆子们消失在门口,王佩看了帘子一会儿,对王熙鸾笑道:“一年多没见,妹妹都长这么大了,人也出息了,都能骑马从承德过来了。”

王熙鸾跟在王佩身旁回屋子,也笑道:“二哥还是见面就夸我。还有什么夸的,请二哥一并夸了完事。”

纵一只手不能动,王佩也坚持要用另一只手给王熙鸾打帘子,不叫兵丁们沾手。

看王熙鸾进了屋子,他放下帘子跟进去笑道:“还多亏妹妹在,不然就凭我和三弟,是断断劝不住娘的,还得请爹来劝。”

王熙鸾摇头微笑:“二哥这话说得就不对。你拿出夸我的劲儿来劝娘,娘自然不会不听劝的。”

兄妹两个笑了几声,分坐在临窗炕上,看见床上王佑双眼紧闭面色蜡黄,笑意都从面上淡下。

“大哥……”只说出两个字,王佩便把话都咽回肚里,问王熙鸾:“妹妹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东西?营里有牛乳,我让他们给妹妹拿来。”

王熙鸾轻轻摇头:“不用了,喝茶就行。二哥让亲兵们进来罢,你伤着手,我劲儿小,一会儿大哥醒了怎么办……我来是想盼着大哥好的,若因要避讳我让大哥不方便养伤,我还不如不来。”

王佩皱眉,终究对外道:“进来两个伺候。”

王佑身边亲兵都是王子腾教王佑亲自从军中挑出来的,不但都是军中好手,且都面貌端正,比一般的兵丁更知礼。他们知道姑娘在屋里,就算进来了也不敢抬头,只低头在门口侍立。

见这两个人规矩还好,王佩方松开眉头,和王熙鸾道:“不是说家里人都来了?等会儿她们收拾了妹妹卧房,叫她们来伺候。”

王熙鸾微微一笑,道:“多谢二哥。”她扫视过一回两个亲兵,略低了声儿和王佩道:“在家里我便觉得大哥身边亲兵都不俗,来了营中一见,仔细瞧了果真与别人有些不同。”

王佩和王熙鸾是分坐炕上两边,中间还隔着一个炕桌,为使王佩听得清楚,王熙鸾纵压低了声音也没多低。

而军中将士们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边军更比内地军中对将士的要求更严,在屋内侍立的这两个王佑亲兵更都是好手,是以王熙鸾的话一字不落都被两人听在耳中。

两个亲兵听得这等清冽又柔软的声音夸赞,皆没忍住稍抬了头,看炕上坐着的王家姑娘穿一身浅色衣衫,乌黑的头发在灯烛照耀下发亮,耳朵上耳坠一晃一晃,虽还年幼,却已有天姿国色之意。这两个亲兵不过都十七八岁年纪,不禁都有些呆了。

王佩含怒轻咳一声,两个亲兵立时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