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鸾悄悄出了一口气,对贾瑚眨眨眼睛。
听张问雁哭得愈发悲痛,贾瑚终究走到她身边,道:“母亲,我早同您说过,我不会放着您不管,虽然不比平常孩子和母亲亲近,但只要我还站着一日,就不会让人欺辱您。”
“往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真不需母亲补偿什么。母亲,我本来以为您是想让我心中您比鸾儿重要,那我做不到。”接到王熙鸾警告的眼神,贾瑚的话非常生硬拐了个弯儿,“母亲问我为甚今儿和母亲说这样的话要带鸾儿来,那是因鸾儿是我取中的人,我未过门的妻子,和母亲琏儿一样都是我的家人,我觉得她应该在这里。”
“再者鸾儿比我会说话,前几次和母亲都闹得不愉快,我想若是鸾儿在,说不定我能和母亲好好说几句话。现在看来请鸾儿过来是对的。”为了让张问雁心里舒服些,贾瑚的话也七分真三分假。
王熙鸾收回对贾瑚的警告,听张问雁哭声低了,在旁轻声道:“伯娘,瑚大哥哥连珠大哥都不曾放着不管,又怎会不管您呢?您现在是朝廷钦封的一等将军夫人,光这个身份放在这里,您便不算无依无靠。况且您好好活着可以不为了谁,就为了您自己。您从小读书知礼,腹中诗书怕比许多男子都多,还有一手管家的好本事,世间诸事都略知一二,难道不值当您为了自己好好活着?”
张问雁从炕桌上抬起身子,双手把面上泪水抹干,低着头不言语。
王熙鸾等了一会儿不见张问雁说话,又换了个角度去劝:“伯娘,便不提这些。您在这荣国府里受了这些年的苦,归根究底是当年舅舅舅母们应下荣国府的婚事。您这些年受过的苦可曾告诉过两位舅舅?您有没有问过两位舅舅为什么答应这桩婚事?您就不想知道吗?”
“今日伯娘既然把憋在心里这么些年的话都说了,那去问问舅舅们又有何难?若伯娘不想信里问这些,那便等过几年伯娘得了空亲自去问!”王熙鸾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贾瑚也道:“前些年给鸾儿请习武先生时,我问过母亲想不想学骑马,母亲顾忌着父亲和家事繁忙暂没答应。左右这府里是我说了算,若母亲何时改了主意告诉我,您想学骑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就学骑马,谁也不用顾忌,没有一个人敢说母亲的闲话。”
说完这句话,贾瑚再无话可说,留神去看张问雁反应。
若再不成,他也只能辜负鸾儿的心意了。
见张问雁终于有了要说话的意思,贾瑚正等待间,忽余光瞥见贾琏肿着眼睛站了起来。
“娘!”贾琏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张问雁,哽咽道,“娘……求您不要再想不开了……求您和不要和以前一样一病几年,您好好活着,好不好?您好好活着……”
“……好。”张问雁掀开身上薄被,颤抖着对贾琏伸出手。
王熙鸾拦住张问雁不叫她下去,贾瑚默默把哭得浑身发软的贾琏扶了起来。
“今儿你们说的,我会好好想想的。”张问雁紧闭双眼,忍泪靠在王熙鸾怀里,“好孩子,多谢你,还有……昨儿的事……”
“伯娘不必说,我知道伯娘的意思。只要再没有这样的事,我不怪伯娘。”王熙鸾轻叹一声。
不知不觉,时辰钟已经走到丑初(凌晨一点)。替张问雁抹去眼角湿润,王熙鸾往外唤:“来人,服侍伯娘安歇。”
张问雁把手撑在榻上,努力从王熙鸾怀中起来,低声道:“鸾儿,还有今日的事……我……”
看贾瑚一眼,王熙鸾笑道:“伯娘,我和瑚大哥哥,还有琏二哥,我们都不用伯娘补偿。”
“我们都只想让伯娘好好活着。”
*
出了房门,一股冷风吹来,吹得王熙鸾下意识把斗篷裹紧了些。
贾瑚伸手,亲自给王熙鸾系紧斗篷带子,边和贾琏道:“我送鸾妹妹,你先去罢。”
贾琏没动。
“你也有话想说?”贾瑚转身问他。
看看贾瑚,又看看王熙鸾,贾琏摇头:“没有了。”
目送贾琏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贾瑚和王熙鸾方慢慢顺着来路回去。
和来时一样,贾瑚一手提灯,一手牵着王熙鸾走在前面,白鹭四个还是隔着几丈跟在后头。
“她昨儿……前儿又和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忍了一晚上,贾瑚终于把这话问了出来。
“你还没忘了这事儿?”王熙鸾把才回京中那日她和张问雁的对话告诉了贾瑚,轻笑道,“你别这副表情。其实那日我就想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你也别拿这件事去问她,就当过去了。今儿我好不容易让她想开了些,在她彻底想开之前,你对有关我的事儿不要态度总是那么……又臭又硬。”
“好。”贾瑚的声音闷闷从上传来。
“我觉得其实咱们都有点想岔了,她不是故意针对我。若她真能想开,以她的性子,会加十倍补偿我的。”王熙鸾笑眯眯。
贾瑚攥着王熙鸾的手松开,在空中停了半晌,最终还是揽住王熙鸾的肩膀把她搂到怀里。
“你!”王熙鸾急道,“后头可还跟着人呢!松开松开!”
贾瑚非但没松开,还把王熙鸾搂得更紧了些,闷声道:“我自己的媳妇,搂一下怎么,后面的人不是早被你收服了?”
平素对别人极冷静理智的人对她犯倔犯傻,隔着厚厚的几层衣服,王熙鸾却觉得被贾瑚搂住的肩膀泛起酥麻。
推了几下贾瑚分毫推不动,王熙鸾抿嘴低头往前走,不再推他。
贾瑚的嘟囔声从她头顶传来:“别人给你气受你都不计较,我也要气你。”
斗篷下面,王熙鸾把手环在贾瑚腰上。
一瞬间,贾瑚腰背僵硬,险些不会走路顺拐。
“张伯娘不是那等有话直说的人,多少话都藏在心里。若她今日不是又存了轻生的意思,是断不会说这么多的。”王熙鸾靠着贾瑚,“其实就算不为了你,我也真心希望她能想开,好好的活下去。”
“也不止是你我,还有贾琏。贾琏已经没有了父亲,若再让他没有母亲,也太可怜了。是,你是几乎又当爹又当娘让贾琏好好长了这么大,你也当得起这‘长兄如父’,但你确定要让我对贾琏‘长嫂如母’?”王熙鸾抬头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