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喜事

王佑喝道:“好!这是你说的!”

前后喝了二三壶,王佑早迷迷糊糊,刚才不过接着一股气强撑。现下说完了话,他心底气松,便往后倒在椅子上。

贾瑚也喝得有些上头,忽然指着自己的脸,半是认真半是借酒问王佑:“大哥,你看我这张脸生得如何?”

王佑嘿嘿道:“瑚兄弟,你生得好,比我们都好,面若潘安,貌似……宋玉!”

贾瑚道:“我也自知生得好,所以才看人都是冷脸,免得有不省心的想要攀上我。大哥,你只管信我,我不是空口虚言。从小到大,我也见了不少亲戚家的姐妹,可我只觉得鸾儿不同,只想待她好,看着她我就高兴。她不高兴,我也不高兴。”

“你放心,我定不会辜负鸾儿。我有了鸾儿就足了,为甚要去看别人?看别人让鸾儿不高兴,我自己也不高兴,我何必呢……我就真忍不住,自己没长手?”

王佑笑得更欢了,指着贾瑚道:“你小子,不把你灌醉,真想不到你还能说出这话!真是……罢了,我走了!你好好歇着!”

贾瑚半眯着眼,看王佑跌跌撞撞起身,扶着桌子撞到门上开门,才走出门外两步,就“哇”的一声吐在廊下。

听王佑被小厮们搀扶走远了,贾瑚皱眉吩咐他的人:“把廊下好好收拾,别留下一点痕迹。”

小厮们素知贾瑚最是爱洁,忙着都应了。

*

王熙鸾屋子里,王熙鸾抱着抽抽噎噎已经哭了半日的王熙凤,心内不住庆幸她和贾瑚婚事定下得早。

现在王熙凤才不过九岁,就因为与贾琏再无可能哭得这样,等再过二三年,真到了她情窦初开的年岁,又得成什么样?

贾瑚,棒!

不过这时代的人成婚早,心理成熟得也比以后的孩子早。王熙凤是才九岁,却差不多相当于以后初高中的孩子。

虽没在一个床上睡,贾琏和王熙凤倒是一个桌上吃饭读书了三四年。端看原书里黛玉十二三岁的时候因贾宝玉心性不定,和姐姐妹妹们纠缠不清伤心成什么样,闹过几回,后来贾宝玉一听紫鹃说黛玉要回南去,直接死了半个,便知道这青梅竹马的感情不容小觑。

姑娘在卧室搂着凤姑娘哄,白鹭在外间干着急。琼玉姐姐这两日才回家去备嫁,回家之前对她叮嘱了半日。她刚接手姑娘身边的大小事还没两天呢,就让姑娘快到子时(晚上十一点)了还没歇下,叫她怎么面对琼玉姐姐,怎么和太太交差?

姑娘一向拿得住主意,连琼玉姐姐都不敢和姑娘硬犟,得劝着来。她是后来才到姑娘身边的,还不比琼玉姐姐和姑娘情分浓,更不可能去硬劝。

思索一会儿,白鹭悄声唤含雪紫烟倒了两碗牛乳,她自端进卧房,问姑娘道:“姑娘,今儿天晚了,不如就请凤姑娘睡下?我倒了两碗牛乳来,姑娘们睡前喝了,也睡得香些。”

王熙鸾道:“多谢白鹭姐姐想着,先搁到那儿罢。凤姐姐身边的丫头在哪儿?”

白鹭心中松一口气,忙道:“是春涧姐姐跟着来的,还有几个人,都在外边等着凤姑娘呢。”

王佑婚期在即,温瑛便暂把王熙凤身边琼琚抽调回来帮忙,等王佑婚事完了再还回去。王熙凤身边的事便暂由十八岁的大丫头春涧领着。

王熙鸾便道:“去让春涧姐姐把凤姐姐用的东西拿来。你们赶紧去准备热水预备一会子用。”

白鹭忙着去办事儿,到屋外找春涧。

春涧在外焦心等了半日,见白鹭出来了,忙问:“白鹭,我们姑娘怎么样?”

白鹭道:“放心,有我们姑娘哄着呢。我们姑娘说今儿请凤姑娘就在这里歇了,春涧姐姐快去拿凤姑娘的东西来罢。”

春涧“哎”了一声,立时就要回去。

白鹭想想拉住她,问道:“春涧姐姐,凤姑娘到底是怎么?你告诉我,好让我心里也有个底。大爷的喜事近在眼前,你知道,琼玉姐姐也回家备嫁去了,凤姑娘突然这样,我心里也慌着。”

春涧叹了一声,犹豫一会儿,到底附在白鹭耳边悄声道:“近日咱们府上两桩喜事,人人都在议论,太太为着喜气也不大管。晚上回院子路上,姑娘听见两个婆子说什么‘本来以为是凤姑娘和琏二爷能成,谁知是姑娘和瑚大爷成了’,姑娘听见就愣了,回到屋里悄悄问我,‘是不是一家子两个姐妹不好嫁给两兄弟的’。”

听完,白鹭也愣了。春涧抓着她道:“这事你知道轻重,你心里有数就好,万万别再告诉第三个人!我先回去拿我们姑娘东西,你千万看着,我以后重重谢你!阿弥陀佛,琼琚姐姐才回太太那儿两三日,我就弄出这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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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bsp; 说着,春涧和小丫头们招手,一径去了。

白鹭缓过神,首先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凤姑娘千万别因这事和姑娘生了嫌隙。

她忙进屋去看,见凤姑娘还窝在姑娘怀里哭呢,再一想凤姑娘晚上捂着脸一进门,叫了声“鸾妹妹”就扑到姑娘怀里,怎么也不像对姑娘有怨的模样,便暂放了心。

屋内,王熙鸾听王熙凤压抑着哭,都哭得嗓子哑了,想想抚着她的背,把她从身上扶起来,一面拿帕子给她擦泪,一面吩咐外间白鹭:“把门关上。”

白鹭忙关了门。王熙鸾这才问她:“凤姐姐,你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伤心?谁让你哭得这样,我去打他!”

王熙凤哭了小半个时辰,已经是气抽噎干,心里的郁气散了大半。听得王熙鸾这一声问,她又忍不住滚下泪,哑着嗓子道:“鸾妹妹,我……”

该怎么和鸾妹妹说呢?话到嘴边,王熙凤犹豫了。

说因为妹妹和瑚大哥哥定了亲,她就再不能和琏二哥哥成亲,所以难过?

能怪谁呢?怪大伯父大伯娘同意了婚事?可连她都能看出来,瑚大哥哥是只对鸾妹妹好,又有出息,又是亲戚家里的人,这桩婚事不成才奇怪。

怪瑚大哥哥喜欢鸾妹妹,还是怪荣国府里老太太贾将军张伯娘看中鸾妹妹做媳妇?可若这样,不如怪她自己,为什么要喜欢琏二哥哥。鸾妹妹这么好,她也喜欢,不是吗?

怪大伯父大伯娘没虑到她吗……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心里想和琏二哥哥成婚,是绝不能说出来的。而且在大伯父家里四年,她所有一切都和鸾妹妹是一样的,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去怪大伯父、大伯娘呢……

想来想去,她和琏二哥哥,应是本来就不能成罢了。

王熙凤摇摇头,对王熙鸾笑笑:“我没怎么,就是……就是想我爹娘了。”

她这一笑,比哭还让人揪心。

王熙凤不说,王熙鸾也不能替她说。

她抓住王熙凤的手,笑道:“那凤姐姐,我们过两年一起回金陵去罢,这样就能见二叔和二婶子了。”

王熙凤忙问:“大伯父大伯娘能愿意就咱们两个去吗?”

王熙鸾在她耳边悄悄笑道:“姐姐你看,今年大哥成婚,除夕那日我娘不是说要给二哥三哥也相看婚事了?等三哥定了亲,我爹娘怎么也会让三哥回南一趟的,带上咱们两个就完了。”

王熙凤低头想了一会儿,笑着握紧王熙鸾的手:“鸾妹妹,那说好了,你得和我一起回去。我还有好玩的给你看呢。”

王熙鸾又给王熙凤擦擦眼泪,叫人进来服侍。梳洗完毕,两个小姑娘躺一床上睡,听得王熙凤睡熟了,呼吸均匀,王熙鸾才放心睡下。

第二日,王熙鸾只觉得才闭上眼睛便被白鹭叫了起来,困得睁不开眼。她再看王熙凤,虽昨晚用井水敷过眼睛,怎奈她哭得太久,眼睛太肿,睡过一晚,更显痕迹。

王熙凤自己也发现了,对着镜子愁得了不得。

王熙鸾安慰她道:“无妨,姐姐不过想家,哭一场怎么了。今儿就去求求娘,我也想到金陵去玩儿呢。”

白鹭春涧在旁听见,对视一眼,皆心中有了数。

王熙凤虽受了王熙鸾安慰,但她昨晚哭其实并不是因想家,难免心虚。提心吊胆到了正房,温瑛果然问了她是怎么了。

王熙鸾抢着替她答了,温瑛才要说话,外头人便报二爷三爷来请安。

王佩王仁请了安,不待王子腾温瑛问,王佩便道:“爹,娘,昨晚大哥去找瑚大哥吃酒,两个人都吃得醉了,起不来身,大哥和瑚大哥特托我们来告罪。”

王子腾眉毛一挑,心想昨晚给了佑儿春·宫册子,佑儿去找瑚儿作甚?温瑛忙问:“他两个醉得如何,可要紧不要紧?”

王佩笑道:“瑚大哥还好,只是有些头晕,大哥是头疼得起不来了。”

温瑛早想到鸾儿瑚儿定亲后,佑儿八成要找瑚儿麻烦。如今听得只是两个人吃多了酒,不算什么大事,已经很好了,便叹道:“才给他放假,就弄得这样。快去请周良医给他两个看看,这些日子都不许他们多吃油腻的!”

自然有人听吩咐去了。

承德将要入夏,草原上水草丰茂,蛮子便是要南下,也不会这时候南下。各地春耕也已结束,王子腾便不必连休沐都忙于公事。

用过早饭,王子腾提溜王佩王仁出去,外头已经等候了不少要回事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