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引诱

他两个年岁又差不多,如今在一府里上学,正是青梅竹马,从小相处,对凤丫头来说,不比外头不知底里的好?凤丫头爹不争气,以她的身份再往高嫁也有限,若是什么亲王郡王侧妃,倒不如就和琏儿平平安安和美一辈子,也是她养凤丫头一场。就对凤丫头来说,张姐姐当也是难得的好婆婆。

看如今的情状,瑚儿必是要科举外放的,他媳妇也得跟着。张姐姐身边好歹还有凤丫头,不至于寂寞。她再好好教养凤丫头,不叫她养成她大姑的性子就完了。

王熙鸾看娘眼神变换,就知道又要完蛋。

她……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娘就这么笑着鼓励王熙凤几句,说什么“瑚儿不在,琏儿一个人没个玩伴,你多和他玩玩也好”又笑着走了。

王熙凤也满脸是笑,眼神里的开心都要溢出来了!

王熙鸾捂脸叹息。

也不知道娘私下会和爹怎么说。但怎么看贾琏和王熙凤两个都挺合适的……说不定爹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她得想法子告诉贾瑚,他得在这两个亲事定下来之前想想主意!

*

金陵王家老宅是个五进带跨院和花园的大宅子。开国时王家得封伯爵,圣上赐了伯爵府(注1),但爵位之袭了一代,到现在王家已无爵位,伯爵府自然已被收回。

但太·祖皇帝南巡时,王家管过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又担了两代爵位,家底也攒下不少,在老家金陵并京中都各置下宅子田地,并扩建祖宅。

如今王子腾任直隶提督,住在京中宅子中,王仁王熙凤之父回乡守孝,便住在祖宅中。

王宅前后五进,有东西跨院,还有花园,占地颇广。王子胜郑氏夫妇是伯爵之后,可身上无官职诰命,又是嫡派二房,不好太过张扬,因此便只住了东边一排院子,把中间和西边祠堂一排都空了出来。

东院靠着路,王二老爷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街坊四邻总能隐隐听见一两句。

这日一大早,王宅里又传出王老爷的怒吼。

一个卖菜蔬的婆子咂嘴:“好容易肃静几个月,王老爷又气上了?”

旁边她老头子瞪他:“人家的事你瞎说个甚!小心让听见!”

一边儿路过捏泥人的汉子神神秘秘凑过去:“听说没有,前儿王老爷俩侄子从京里来了,我听人说,那才是看着就像大家子的爷们,说是小小年纪一身武艺,连走路都带风。王老爷天天看儿子比不上侄子,得多来气?搁我我也得揍我家那臭小子!”

又有个卖菜的人跟着问:“不是说王老爷把仁三爷送到京里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捏泥人的斜眼往后仰,看着众人道:“被京里王老爷嫌弃了呗!”

众人大笑,只有卖菜的老头子连连叹气,他婆子看他一眼,把头撇到一边笑了。

忽然街边王宅角门打开。众人立时就收了笑声,赶路的赶路看摊的看摊买东西的买东西,也没人再说一句王家私密事。

角门里出来个婆子,手里提着一串钱,走到菜摊前边,乜斜着眼问:“今儿鸡蛋有多少?我都拿了。”

老头子朝他婆娘摆手让赶紧拿鸡蛋。老婆子小心翼翼捧出鸡蛋筐,赔笑道:“今儿的不多,一共三十二个。”

王家婆子把一串钱丢到那老头子手上,又接过鸡蛋,道:“这是一百个钱,筐我拿走了。”

卖菜蔬的老两口儿鞠躬赔笑不迭。

等王家角门关上,那老头子数数钱一个不少,便说他婆娘:“王家是大财主,惯常照顾咱家生意,你这老婆子不记恩,倒笑!”

那婆子不吭声,心想钱一个也没在我手,我笑笑怎地。

那老头子看他婆娘面色,扬手要打,老婆子忙抖着求饶道:“罢呦,这么些人看着,生意做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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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nbsp; 王家出来买鸡蛋的婆子进了门,就抱着筐一路低头匆匆往前走,连她孙子唤她都不应。

等行到太太院门口,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早等在那里,见了她就斥道:“买个鸡蛋这么慢?太太怪罪下来,你是死是活!”

那大丫头面上涂着厚厚的水粉,眉毛倒竖,婆子半点儿不敢吭声,低头把鸡蛋交到小丫头手里。

大丫头看她两眼,一转身进了院门,婆子才松口气往回走,又暗暗骂道:前儿才挨了太太的巴掌,今儿倒来摆谱,看太太什么时候打你一顿板子,你才不充主子!

正屋卧房内,郑氏上半身伏在床,上哭得直锤床板。一面锤,一面嘴里还喃喃骂着什么。卧房里立着几个丫头,并不敢上前去劝,都低着头敛声屏气,缩得像个鹌鹑。

只有宋嬷嬷坐在床上,轻抚郑氏的背。

卧房帘子掀动,才刚斥了买鸡蛋婆子的大丫头暗地吸一口气,步子迈得又轻又快,来到宋嬷嬷跟前儿,轻声回道:“太太,嬷嬷,鸡蛋已叫她们煮上了,一刻钟就送来。”

郑氏猛地起身,张口就要骂,宋嬷嬷赶着按住她,对那丫头道:“糊涂东西!知道太太不想看见你,还不快去!”

那大丫头红着眼圈儿抖着手行礼,狼撵似的出了卧房门,一路抹着眼泪出了院子,不知道奔哪儿去了。

屋内,郑氏浑身抖着,等着眼睛恶狠狠道:“嬷嬷你看看她!不过打她一下就这样!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原来那大丫头便是郑氏派去京中的两个大丫头之一,名叫锦霞,今年十六岁。因前两日王佑王佩送了王仁回来,连二十六个男女奴仆都一起送回,郑氏深觉没脸面,把领头的两个大丫头一人打了一巴掌,巴掌印儿两天了还没消。

宋嬷嬷是跟着同去的,在二十六个人里她才是领头儿。但因她是郑氏的奶娘,所以不但并没挨打,连句硬话都没得着。

看郑氏仍恨恨的,宋嬷嬷劝道:“锦霞往京里去了一趟,看了一路风光,见识了东西,心大了也是有的,太太何必和那东西置气。看她不顺眼,撵出去就是了。”

郑氏啐道:“不要脸皮的下·贱东西!仗着生得有几分姿色,成日就在老爷跟前儿乱晃!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

宋嬷嬷朝屋里丫头们使眼色,叫都出去。丫头们鱼贯而出,如蒙大赦。

见人都走了,宋嬷嬷叹一声气,心里想过一回怎么劝,还没开口,郑氏就哭诉道:“嬷嬷,夫妻十年,我给他生育一儿一女,他竟这么下死手,当着小辈下人的面儿打我!往后我在这家里还有什么脸面!”

宋嬷嬷道:“太太也说了,夫妻十年,老爷从来没和太太动过手的,连重话都没说过两句。老爷今儿是一时心急,说开了就好了。”

“再说了,往日老爷对太太的爱重,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太太是主子,他们是奴才,哪儿有奴才议论主子的理儿?若真有议论的,几顿板子打下去,看有谁还敢说!太太往日管家有方,定也无人敢说的。”

郑氏再锤床道:“我只咽不下这口气!就因为我护着仁儿,他就连我也打!我自己的儿子,自己不能管?他稀罕那两个,那两个也不是他的种!”

这末一句郑氏说得声高,险些惊了宋嬷嬷一跳。

宋嬷嬷急道:“太太,如今家里有外人,这话可不能说!”

郑氏气道:“自打我进门儿,人人都夸大嫂子好,没人把我看在眼里。咱们使了多少手段,眼看那人都要没了,怎么就又活了呢!”

宋嬷嬷这回真吓得打颤儿,金陵八月的天儿,她出了一脑门子冷汗,哀劝道:“我的太太!”

郑氏这才住了嘴,又伏在床上哭。这回就不是边哭边骂,而是呜咽了。

宋嬷嬷赶忙擦擦冷汗,俯身劝道:“太太,当务之急是咱们赶紧挽回老爷的心呐!”

郑氏哭道:“他打我,不许我护着孩子,嬷嬷反叫我去俯就他?”

宋嬷嬷知道她这是犯了左性,但今次不比往日。往日老爷眼前只有三爷一个儿子,自然是爱如眼珠子。

三爷再怎么皮,太太护着,说两句软和话,老爷见了太太求情凤姑娘哭,三爷年纪也不大,老爷又就这么一个亲儿子,自然不舍得下死手,也就过去了。

但这回是大爷二爷都从京里来了,说话行事样样体面,早起习武晚上念书,晨昏定省从来不错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