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无鱼之凶(1)

可惜这个沣字再怎么吉祥,也禁不住三代人一遍遍地嚼,于是黄沣三世出生的第十二年,小黄子还是变成了小胡子。

谈起这件事的起因,又是黄家一段传奇。

黄大沣在市场卖了十几年的鱼,技术可真没的说,不论是冻货里掺冰,还是往鲜活里掺水,或者往秤盘下吸磁铁、拿死鱼掉包活鱼,他总是市场里最早掌握新技巧的人,其手法之纯熟、之精湛,即便管理员在他摊位前贴脸安装了两个摄像头,也常常逮不住他的小动作,而黄大沣便靠着这门走在时代最前沿的手艺,成功做成了市场里销量最低的鱼摊。

隔三差五,他会把家里的存款拿出来点数,一年年越点越薄,眼看着小黄子将要继承的江山社稷日益萎缩,全家人便都很不忿。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谁该为此负责——当然是市场里的其他商户,毕竟市场周边就那么几个小区,每天能卖多少鱼都是有数儿的,别的摊位卖出的多,他的摊位自然就卖出得少。

黄小沣这年已经十二岁了,个子比他爸爸还高,又继承了他爸爸的暴脾气,平日里一事不如意,便会和爸妈比武切磋,时常打得老两口连声叫好:我大儿果真有把子力气!虽然黄小沣爱好练他爸妈,但不妨碍他做个大孝子,比如他总听他爸分析鱼摊的商业形势,明白了家里没钱全是因为其他商贩欺负人之后,就萌发了替父报仇这么一个想法。

市场里有很多卖鱼卖肉卖饮品熟食的摊位,需要消耗很多冰块,因此市场和本地冷饮厂签了合约,冷饮厂每天早上都会运来两车冰块,直接倒进市场库房的冰柜里,供摊贩们自助取用。

黄小沣偶尔会替他爸看鱼摊,当然有进出库房区的理由。

这天黄大沣出去喝酒没有出摊,黄小沣就从家里拿了20块钱,买了一瓶子农药,骗过看门大爷溜进市场库房,把农药全倒进了冰柜里。他干完这起大事,心里除了爽快之外,还隐隐有些不安,干脆回家睡觉去了。过后市场里的摊主们过来取冰,便把这些带着农药的冰块分散到了各自的摊位,鱼虾海鲜浓烈的腥味掩盖了农药的气味,导致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察觉出异样,许多顾客将沾染了农药的食物买回了家。

当日中午开始,顾客们陆续入院,医生发现患者们全体中毒且病症一致后,立刻报了警,而后警察通过轨迹交叉排查,很快确定了投毒的市场,并根据监控锁定了黄小沣。

这起案件影响极大,算得上霜城五十年来头一号的恶性投毒事件,黄小沣因为年龄的缘故躲过了牢狱之灾,但他的名字却已经名扬四海,整座城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实在不敢再叫了。

他爹妈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坏就坏在当年那个起名大师心太黑,肯定是“沣”字五行多水,犯了水灾,这才让小黄子栽在水上,想通这一点,两人便点灯熬蜡翻了一宿的字典,按照土克水的思路,千挑万选出一个“冚”字,毕竟山乃大土堆,山上再加一个冖字首,那岂不是土地佬戴高帽——土得盖了帽了吗?没说的,肯定能镇住小黄子命里泛滥的水灾。

所谓隐姓埋名,隐姓还排在首位,所以祖传的黄字也不能用了,直接去掉一个韵母,黄变胡,从此黄家九代单传一根独苗黄沣三世小黄子,被迫成为了胡小冚。

如今十年过去,胡小冚已经在霜城做起了红酒经销商,他的过往和曾用名一起留在了家乡,不再被人提及。这份工作支持他在霜城新区买下了一套小公寓,因为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所以没有费心装修,墙壁还是灰黑的水泥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