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潇甩了甩手里的纸人,皱起眉:“生魂?”
“嗯,死人用骨灰和血,活人才用头发和指甲,所以你手里拿的其实是一个真人,看看它的影子。”
路潇扭过头,望向纸人投在墙上的影子。
小小的纸人有着真人大小的投影,虽然纸人在路潇的手里安安静静,可影子却在墙上张牙舞爪,像是想要挣脱锁链的狂犬。二维图形看似徒劳的举动渐渐起了不可思议的效果,无形力量冲破空间束缚,白色的墙纸开始破碎,水泥上也出现了深深的抓痕。
路潇用另一只手截住纸人的影子,掌心有种抓了辣椒似的刺痛感。
宁兮瞥了一眼冼云泽:“比你养的那只有用吧?”
“这个人怎么处理?不需要找到他的真身吗?
“他会来找我们的。”话音刚落,宁兮就接到了警察打来的电话,应了一声后挂断,“瞧,这不就自投罗网了吗?走,去见见活着的鬼差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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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长着两只胳膊两条腿,没有多少差别,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白头发的年轻人如此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站在紫城郊外一处人迹罕至的城隍庙前。年轻人向下摊开右手,一团纤细的红线脱开手心,飞进了眼前的庙堂里。
这是一栋带院的三联大殿,主殿高近八米,两侧还各连这一个略矮的偏殿,不过因为年久失修,城隍庙已经破败不堪,院子里荒草齐腰,大堂内梁折瓦落,让人怀疑它是怎么苦苦支撑过了一年又一年的风霜雪雨。
殷洋拨开荒草,小心迈过碎石瓦砾走向年轻人:“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就觉得你未必受得了在废墟里躲一夜,你以前露宿过吗?”
“那倒没有,我妈控制欲特别强,不准我夜不归宿,连我玩手机都管。”
“哇,眼下你跟着我风餐露宿被警察通缉,你妈妈可要担心你了。”
“我妈年轻时做的那些事,连我哥都要感叹一句疯魔,我这点小打小闹她看不上。”
年轻人笑着对殷洋伸出手,搀扶她越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了城隍庙里。
大殿分为两层,一层对门砌了一座高台,供奉着三尊叫不出神号的泥像,两侧还分列着各种手持斧钺刀叉的神兵神将。这些不知来路的泥塑造型朴素,虽然不一定能代表创作者的最高审美,但一定能代表创作者高超的“动手能力”——他愣是敢把这个东西摆上神坛,想必是自负“动手能力”高强,东家肯定打不过他,捏成这样也必定能讨来工钱吧。门扉后侧,通往二楼的楼梯塌落到底,只留下一个空洞,楼内门窗碎尽,晚风从四面八方贯入,在铺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水波般的痕迹。
千丝万缕的月光洒入残破的殿顶,又流进了楼梯缺口,照出悬浮的尘埃,也照清了两个人的脸。年轻人虚握着余下的一只手伸到殷洋身前,无数金色的蝴蝶从他指缝间挤出,散满了整座庙堂。一些蝴蝶落在地面上,组合成三四节台阶,台阶一端悬空,一端生出根络,坚固地笼络住墙板和木梁。两个人缘阶而上,蝶群随着他们的步伐聚散,把他们送上了多年不曾有人造访的城隍庙二层,二楼其实是临空的半月形看台,正对着高大的神像头颅,应该是主持祭祀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