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地处极北, 是国境最早入冬的领土,当南方的宁州仍旧满城翠色之时,这里却已经悄悄染黄了第一片秋叶, 南下的寒流摇摇欲坠地悬在天上, 只待一场大雨或者一阵狂风,便要摧枯拉朽横扫州境。
宁兮的飞机落地时正值凌晨,随行的工作人员们一出机场,便感受到了早秋的凉意, 纷纷抱起肩快速钻进了接站的警车里。路潇走到持续发出刺耳警笛声的车队边,扶着车顶站定, 举目望向红河上方的云层,只见十几盏或白或红的探照灯打出通天的光柱, 晃得人不由心慌。
冼云泽绕到对侧开门上车,然后从里面推开路潇一侧的车门,对她勾了勾手指, 路潇便搭着他的手坐进了车里。她贴近端详着冼云泽的脸,这副备用身体只涂了一遍色, 虽然附身形态下自然有种鲜活俊美的灵动感,但看上去还是苍白寡淡了些,显得病殃殃的, 于是她用食指擦了下自己的唇, 然后将一抹水红色转涂到了冼云泽的唇上。
路潇退后了些,艳羡道:“长得好看果然什么颜色都压得住。”
冼云泽点头赞同:“是这样的。”
路潇笑了一声,正准备讽刺他几句,却听见冼云泽又开口了。
他说:“每种红都很衬你。”
路潇闻言不动声色地从包里抽出湿巾,侧头向车门,不容分说就把唇妆给卸了。
隔着事发现场还有一条街远, 道路两边已是灯如白昼,但车辆大多停在河堤外,最中心的部分仅有几个知情人留守。
当时事发突然,气运仅变了两次向,所以三生石粉尘扩散的幅度有限,林川下车后贴着河面转了两圈,便精确地圈出了三生石粉尘的作用范围,至于粉尘在他本体上留下的线形伤口,与他庞大的体型相比就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了。
宁兮几个非人类绕开三生石的移动路线,从侧面穿入地下,果然发现了停留在地下河中的三生石,但现在把它拿出来却不现实,至少未来两个月内的气运走向不支持他们这么做,于是他们一商量,干脆把三生石又钉深了些,且下了深重的符咒驱散方圆所有生灵,等到气运转到合适的方向再来取回。
路潇身为人类去不了地下,只能留在车里等待,不久后警方找出了与白发少年同行的女人的来历,但现在岸上除了路潇,就剩下跟植物人差不多的米染的身体了,于是路潇决定带着冼云泽一起去看看。
女人其实没有隐匿自己的身份,她去胁迫船长的时候便开着自己的车,顺着车牌号轻而易举便可查到她的真实信息,将户籍照与现场录像一对比,嘿!完全一模一样,连痘印位置都分毫不差。可这过程实在太过顺利,调查人员本能地怀疑其中有诈,便费心费力地多查了好几个小时,越查越觉得这就是障眼法。
女人的名字叫做殷洋,本地生人,文学硕士,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文具经销商,算不得大富大贵,可也能吃饱喝足,她的成长经历单纯和谐,没有遭过什么大灾大难,按理说本该长成个安于平静生活的当代文艺青年,但不知人生哪条岔路窜了邪气,居然冷不丁和白毛搅在一起干了一票大的。
警察最后介绍说:“看着挺好一小姑娘,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大概是她上个月突然在公司晕倒,这两周一直住院来着,但上周出结果也没什么大毛病,不过是过度劳累导致电解质紊乱,医嘱要慢慢调养一段时间。”
路潇:“她这两周一直住院来着?”
“嗯,但医院那边确认殷洋现在不在病房里,她是个成年人了,得的又不是什么要命的重症,所以医院不会限制她出入,说不定人家只是半夜饿了出去吃夜宵呢?刚才我们通过医院联系了殷洋的父母,他们正赶过去。”
“跟他们说了实情吗?”
“没有,只说了病人无故失踪。”
“很好,那我们就是接到报警去调查病人失踪案的,别搞太惹眼。”
警车抵达医院,恰遇一辆救护车同时开进院门,车上是倆喝多了翻进公园猴山的醉鬼,等饲养员听闻惨叫声把他们救出来,两个人已经被挠没了衣服,还沾上了一身猴毛,几乎和自由袒露的猴群融为一体,没办法分辨哪只是人哪只是猴了。
随车的护士没办法把两个病人都抬上担架,便向刚刚下车的警察求助。路潇对警察点了点头,让他过去了,但就算这样人手还是不够,她便让冼云泽也去帮个忙,过会儿三个人去二楼殷洋的病房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