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无妄之灾(1)

冼云泽照例只能旁观路潇进餐,晚餐吃到一半,服务生突然送上了一只玫瑰花篮,娇艳欲滴的玫瑰中央放着一瓶红酒,旁边的心形卡片上还写着一句情诗,大约是这趟车的情侣特供。

几位旅客被服务生的举动吸引,纷纷侧头看向这边,路潇觉得有些尴尬,便在这时候,后排桌子上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人似乎认出了路潇,待服务生离开后,男人突然小声地叫她的名字。

“你是路潇吗?”

路潇闻声回头,但见身后的男子有些眼熟:“你好,你认识我?”

“竟然真的是你,我们读过同一所初中同一个班级,我叫徐辉,你应该早忘了我的名字吧?”

路潇一向人情淡薄,此时大学尚未完全毕业,都已经不再和大学同学联系了,何况初中呢?不过凭她的记忆力,记住几个名字倒不成问题,于是她客气地说:“真巧,有次游泳课上你和我比肺活量,然后被送进了医务室,是你没错吧?”

徐辉笑了:“你那时候真干过几件让人忘不了的事啊!”

徐辉很自来熟,主动挪到了路潇这张桌子上,便与她攀谈起来,一来二去,路潇知道他后来读了体校,如今在一家散打俱乐部做教练,这次出门,是想寻找两个月前不告而别的女友。徐辉女友之前很想坐这趟观光路线,于是他也来碰碰运气,然而运气不曾眷顾他。

徐辉:“别说我了,你现在做什么呢?”

“我么……我的职业就比较神秘了。”路潇看了一眼坐在徐辉身边的冼云泽,用眼神挑了他一下,“反正我当前的主要任务是照顾这个小祖宗。”

冼云泽始终低头玩着手机,不曾参与他们的聊天,此时听路潇这么说,还点点头应下了:“嗯!”

从徐辉的角度,可以很自然地看清冼云泽的手机屏幕,他正在玩看图猜成语。画面上有一架天平,天平下端的盘子里写着8,天平上端的盘子里写着7,图画的下面有abcd4个选项,分别是朝三暮四,十拿九稳,一五一十,七上八下,然而这种幼儿园水准的猜成语游戏,他却连连猜错三回,最后一次才点中了正确选项。然后他迷惑不解地皱起眉头,居然把七上八下粘贴进浏览器,开始搜索成语含义。

徐辉心中暗想,别看这个男人穿着一身名牌,长得十分英俊,但智商可真是太低了——又有钱又好看而且还弱智,这就是传说中地主家的傻儿子吗?或许可以把"儿"字去掉,这是地主家的傻子吧?

另一边,冼云泽终于明白了七上八下的含义,感觉自己的智商又增长了,其实这不能怪他,他早先被关进那奇怪房间的时候,人类还没有发明成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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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辉又和路潇闲聊了一阵,交换了联络方式,接着便各自回了包厢。

按生理学常识来说,越强大的物种,睡眠的质量就会越高,处于食物链底层的物种,时时刻刻要防备天敌伤害,所以警惕性会更高,更难以拥有稳定的休息状态。但不管怎么排列,路潇都处于食物链的绝对顶层,因此适应能力也特别强,无论换了什么样的环境,都能很快安定下来,偏偏今夜她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冼云泽靠着床头坐好,认真地翻出一篇绘本童话,郑重其事地给路潇讲起了睡前故事。路潇捏着他垂在自己一侧的手指,心里忽然生出了巨大的疑惑:我这几个月到底遭遇了什么?我还没有领到学位证,我的床上怎么就躺了一个男人?为什么他和我都表现的这么自然?

她便在这一脑袋混沌的想法中渐渐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耳畔突然传来唢呐与锣鼓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清晰,刚才困扰她无法入眠的烦躁心态也越发强烈,如果冼云泽能听见这声音,一定能分辨出来这旋律与他那日从白瓷枕头中听到的乐曲一模一样。

但路潇不知道,她只是意识到自己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但以她的段位,如果愿意,尽可以立刻从这状态中脱离出来,然而若她随着这感觉一直往前走,便可窥探到是什么纠缠着她,所以她没有抗拒,放任那声音将自己拖进梦魇深处。

梦境中出现了一支送葬的队伍。

褐黄色的土路上坑坑洼洼,两边尽是干枯枯败的稻田,仿佛才经历过一场漫长的天灾,大风席地卷起滚滚尘沙,给周遭一切蒙上一层灰色的雾,而那支队伍便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与路潇迎面走来。

队伍是如此的庞大绵长,一眼望不到尽头,领头的两个男人穿着一身麻布衣,双手举着素白的三角旗帜,面无表情地走过路潇身边。

接着是一乘十六人抬的无棚大轿,轿子整个糊了白纸,上面却没有坐人,而是竖着一面通往冥界的引路白幡。

再往后,照旧是一些穿麻布衣的人举着各色的招子和旗帜,接着便是鼓乐手,那嘶哑的唢呐声中似乎也插了沙,刺耳得像是有人用剃刀刮着骨头。

在这之后,又出现了不少和尚与道士,萨满与喇嘛,然后众多马与骆驼拉过了一车车的陪葬品,那是无数真实的陶瓷玉石与绫罗绸缎,以及无数纸糊的人偶和车马。

路潇依旧伫立于原地,让他们慢慢穿过自己身边,直到队伍的末尾,她看见了14只纸糊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