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层看不见的符箓堆叠在一起, 将整面墙严丝合缝的笼罩起来,红色的朱砂鬼眼纹散发出诡异的血光, 使得屋子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气,符箓之上还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筋膜, 筋膜底下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血脉随着心脏跳动的节拍涌动, 如同活物一般。
筋膜的血管一直向内延伸, 深度远远超过了这面水泥墙本身,它们穿过符纸, 直达另一个空间深处那颗拳头一样大的心脏,它是如此鲜活澎湃, 旺盛的生命力透墙而出,连厚密的符纸也藏不住它的存在。
但它不是活着的, 它本不该活着。
路潇抬手摸向墙壁, 眼前的筋膜和符箓冰冷坚硬,有着水泥一般的触感。她本能地摸向自己的手腕,却摸空了,因为珠串此时戴在冼云泽的身上。
但这没有什么,符文的力量来自符文,并不在于它的载体。
路潇弯腰捡起脚边的水粉块, 以整幅墙为画布, 写下了三个任何已知语系都无法解读的符文,最后一笔落成,空间之间的界限被打破, 水粉块突然刺入筋膜与符箓,沾染上了一抹血丝,墙里的心脏感受到疼痛,越加猛烈地跳动起来,筋膜肉眼可见地疯狂生长,想要填补上那处小小的缺陷。
路潇挽起袖子,开始大张大合地撕扯筋膜下的符箓,符箓被扯下来之后,一沾上路潇的手就自然生出火光,甩飞之后未及着地,已经彻底燃烧成灰烬。地面上的灰烬越来越多,然后被她的足迹趟成浑浊的一片。
筋膜生长的速度远远不及路潇的动作,十几分钟之后,路潇毁掉了整面墙上的符箓,点点血色顺着墙壁流淌下来,沿踢脚线积聚成粘稠的一滩。
此时路潇终于能看清墙内的全貌了。以那颗跳动的心脏为中心,无数错综复杂的血管连接起其他位置的肾脏,肝脏,胆囊,以及被扭曲异化看不出原型的其他器官,它们全都深深嵌入墙内,但却像一个完整的生命体那样相互作用勾连,彰显出生机勃发的姿态。
就好像是这个房间本身活了过来。
冼云泽像懒倦的猫一样在地上打了个滚,缠在头发里的核桃咕噜噜滚向身后,松鼠忙从他的脖子上跳下来,捧回自己的宝贝,然后又片刻不敢停留地蹦回了他身上。
冼云泽看向路潇:“你不要再撕了,它很疼。”
“这些不是它的器官。”路潇看了看自己沾染血污的双手,蓝色的火焰自然腾起,转眼将血污烧了个干净。然后她扭回头看向冼云泽,“它把别人的器官摘下来,装进这面墙里,用咒术连接到一起,为自己制作了一个近似于人类的身体,但这其实并不属于它。”
“我也占据过你的身体。”
“你不一样。”
“别人会觉得一样。”
“别人敢管我们的事,你就揍他,不用问我同不同意。”
路潇再转回身看向墙壁,但这次不再动手了。其实拆掉墙内这些可怖的身体零件并没有什么用。这些血肉之躯只是怨气作用的对象,并不是怨灵本身,即便拆掉这片墙,怨灵也完全可以换个地方再造一片墙,只有杀死怨灵本身才能彻底终结这一切。
所以她现在需要找出怨灵。
横死之人心怀不甘,最容易生发怨气,变成怨灵。
路潇拿出手机拨通特设处的电话,借此和本地警察局联络上,然后向他们索要该小区建成后的全部凶案报告。
意外的是,这片小区建成不到10年,并没有发生过几起凶案,仅有的几起凶案案情明确,从死者的身份和死因推断,也诞生不了这么强的怨气。
路潇怀疑这栋楼里还发生过别的未知惨案,她拒绝了警局现在到场的提议,只让他们明天天亮之后,到楼下打个电话,没必要上楼。
本地警局接到了这个来路不明、却被要求优先处理的电话,都感觉十分好奇,因此第二天天刚亮,全局的好事者就都过来一窥究竟了。
路潇把房门打开一条细缝,从刑侦技术科那里拿来采样设备,独自取了筋膜的DNA样本,交给他们去化验死者身份。
她用指节敲了敲身后关闭的门:“相信我,你们绝对不想看到里面的东西,省了这份心理治疗的钱吧!去化验一下这份血样能不能匹配上凶案受害者数据库。还有这个画家,无论用什么办法,找到他在哪,但切记不要去接触他。哎哟!你们来的人还挺多,正好!帮我把这栋楼所有的房门敲一遍,问问他们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奇怪的事情。”
被推到前排的警察替大家问:“有没有个方向?就是什么类型的奇怪的事?”
“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哦,有一个简单的判断标准——发言越接近精神病越好。”
大家虽然满腹狐疑,但鉴于调令和对方的权限,还是决定执行她的指令,这栋楼每层三户,一共6层,每单元计18户,再加上旁边两个单元,一共54户,全部详细询问一遍后,太阳已经正当中天了。
不知道是这个小区入住率不高还是怎么回事,楼内有许多人家都不在,路潇和警察在楼下会见案情的时候,还看见房东太太飘飘然而来,直走向案发的单元。
路潇笑着与他打招呼:“阿姨!”
“怎么这么多警察呀?房子出什么事了?”
“抱歉,我不能说。”路潇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今天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