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千曲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为了哀族的荣耀愿意豁出生命,忍不住感动到落下泪来:“使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您的!哪怕丢弃性命也在所不惜!”
江浮月:“?”你激动什么?
之后两人跟着默琉缇斯模糊意识的指引,顺利来到那处蓝雾的附近。
这蓝雾和江浮月想象的不同,由尘埃、电流、信号、思维等等微小或抽象的东西组成,没有固定形态,漫步在漆黑的星球上,闪烁着滋味的电弧,温柔而沉静,透着一股诡异的浪漫。
但江浮月已经不相信这颗星球上有安全的东西了。
他没有轻举妄动,捡起一颗石头扔进蓝雾之中。
蓝雾被石头飞行时刮起的气流荡开一小块空白的区域,然后又缓缓合上。而那颗石头也骨碌碌停下,没有异变,无事发生。
但江浮月还是不信,于是他拿出被势嫌弃没用的扫地机器人推入蓝雾中。
这次终于有事情发生了。
那个垃圾桶一样的扫地机器人被蓝雾包裹后竟然自动开机,蓝色屏幕闪烁着电流与蓝雾中的信号开始交互。
江浮月看不懂是如何操作的,只知道几道电弧闪过,机器人突然讲话了,说的还是黑潮市的语言:“人类?”
江浮月紧皱眉头,没有回答。
于是机器人上前挪动两步:“能与我交流是你的荣幸,人类。”
机器人的屏幕闪烁着纷乱的雪花,很显然说话的并不是它本身的意识,而是其他。
比如说,这片蓝雾。
听到奇怪的铁疙瘩突然说出古怪的语言,小千下意识拽紧了江浮月的衣服小声询问:“发生什么了,大人?为什么它能说话?”
江浮月没有回答,只反手将他拉到身后独自与附身于机器人的存在交谈:“你是谁?”
蓝雾涌动,伸出一只模糊的“手”轻轻撩起江浮月银白色的长发,懒洋洋地回答:“人类还不配知道我的真名…不过鉴于你是这千万年来唯一一个能与我沟通的蝼蚁,我允许你和以前一样,称我为沃格温尔大人。”
“沃格温尔?”江浮月偏过头去避开蓝雾手,双目死死盯着机器人和它周身涌动的电流、尘埃:“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人类,无知才是你们生存下去的真理。”机器人答非所问,“你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不需要每次都重复相同的问题。”
熟悉的话中含义,和当初那颗岩浆心脏说的差不多。
情绪猛然激动,他声音拔高询问对方:“你是什么意思?我之前来过很多次?”
“无数次。”沃格温尔和其他混沌无知的怪物们不一样,他高傲而又温和,和人类相似拥有情绪和思考,理智高于本能。
他对江浮月说:“这里曾无数次成为你的刑场。”
话音落下,蓝雾中电光闪烁,无数道相似的身影出现在蓝雾之中,形态各异但都长着同一张面孔,惊得小千发出一声惊叫:“怎、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大人?”
无数个江浮月在蓝雾中闪烁,或健康,或受伤,或强壮,或瘦弱……他们的外表或许有些许变化,但无一例外都孤身一人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在被蓝雾覆盖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蓝雾吹出一阵风,将他们死前的情绪与思维灌入江浮月的脑中。
恐惧、绝望、不甘、愤怒、释然……
无数道情绪在脑海中爆炸,验证了“刑场”这个说法。
他最终会死在这。
江浮月的大脑被信息塞满,痛到瘫坐在地,却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更凉了。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蓝雾:“你说这里是我的刑场,意思是我每次都死在这吗?”
“是的。”
“有例外吗?过去无数次的我,可曾有一次成功离开过这里?”
沃格温尔微微停顿:“过去,没有。”
看着前方无数个“自己”消失,江浮月不甘地握紧双拳,心想自己难道也要和他们一样死在这里吗?
但是,哪怕死,他也想要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他再次追问:“你知道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在意,”沃格温尔说,“对我来说,你和山脉外偶尔吹进的风差不多,不值得让我去探究。”
“可你说我是唯一能和你沟通的……”
“蝼蚁,”沃格温尔笑了笑,“如果蝼蚁能与你对话,你会去问对方从哪来到哪去吗?”
“……”
江浮月低头沉默,可怜小千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话,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敢贸贸然行动,只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使者大人的神色。
突然,沃格温尔再次开口:“不过这次可能不一样。”
黑暗中猛然出现一道光,江浮月连忙握住:“什么意思?”
“循环终有打破的一天,我也厌倦了这枯燥的日子,”沃格温尔声音淡淡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去前面的山坡等着吧,当索亚提普拉斯吹响长笛,就是那两个混沌之物苏醒的时刻。”
说着,蓝雾左右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江浮月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他握紧小千的手质问沃格温尔这么做的意图。
“意图?”沃格温尔发出一声轻蔑的笑意,“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意图。之前无数次杀死你,和这次放你离开,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性质,娱乐而已。”
“娱乐……”
普通的一个词汇却让江浮月遍体生寒,心中升起一股无法压抑的畏惧之意。
人类的性命、崇拜、反抗,乃至人类的整个文明都不过是它的玩物罢了。它不喜欢,不厌恶,更不在意。就像人类不会在意海底的草履虫如何挣扎求生,会不会崇拜自己。
因为人类对比草履虫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