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过迈步走到阁楼前,沉沉的大门却是虚掩,他轻轻推门入内,再次嗅到那黑蕊莲上所散发出的甜香。
也同时听到了从二楼传来的人声。
“……阿允,我突然觉得有些不适,你扶我去榻上休息一下吧。”
沈过一凝神,这是……席秋言的声音!
他快步往楼上走去。
“师尊是觉得浑身无力吗?”夏允生带着些散漫的声音传来。
“嗯。你扶我起来。”席秋言的声音已经有些虚弱。
“我抱你去榻上。”夏允生的声音也低了些,言语间也没了丝毫敬意,不叫“师尊”直接称呼“你”,倒更像是情人之间的调侃。
沈过走上楼去,正看到夏允生将席秋言横抱起来往床榻边走去。
他顿时心里一堵,眉头也皱了起来。
虽然在梦里,他脑子似乎一直不太清醒,可依稀记得睡着前发生的事情。
那会儿该是他不知为何身体突生异变,无法视物又魔气涌动,但应该是席秋言主动来给自己进行了纾解。
沈过不明白席秋言是真的为了一个诺言做到这份儿上,还是有其他的原因,但此刻,这人是自己的没错了。
不论感情如何,该负的责任他肯定得负,看到现在这一幕,该生的气……
沈过脑子慢慢能转了,也逐渐淡定了下来,大概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说这是一场梦,那这分明就是席秋言的梦,他只不过是个不知为何参与进来的旁观者。
而梦里发生的这一切,恐怕是席秋言之前发生过的,让他记忆深刻的事情。
比如……剖丹。
沈过心里那股怒气,越发深了。
夏允生已经将席秋言放在了床榻上,轻声道:“师尊,对不住了。”
席秋言强撑着眼皮,只觉得今日的夏允生十分不对:“阿允……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困?”
“因为你的茶里,被我放了三倍的迷魂散。”夏允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讥笑道,“你也太不小心了,若我是敌人,你早死得尸骸无存。”
“……你这是何意?”席秋言不解。
“别撑了,昏睡过去能少遭些罪。”夏允生没什么表情地站直,手中缓缓浮现一把短刃,泛着幽幽蓝光。
“读霜刃……”席秋言眼中划过一丝不可思议,“你要……杀我?”
夏允生轻笑摇头:“那药是我给你的最后一点怜悯。快昏过去吧,别抵抗了,否则遭罪的还是你。”
说罢,看着依旧在药力下挣扎的席秋言,夏允生还是伸手将他击昏了。
接下来的场景,沈过再也看不下去,尤其是在剖丹还未结束时,席秋言不知怎的清醒了过来,一张温雅的面容上霎时疼到毫无血色,失声惨叫,但夏允生不可能分神将他重新打晕,只是在血味浓郁痛苦叫声中染上层层恶,魔性在这时挥发到极致。
沈过什么都做不了,他恨不能冲上去杀了夏允生,真心想替席秋言抚平一两分痛楚。
那丹田被生生剖开,灵力赖以运转的金丹被取走,相当于被生生取了个内脏,那等痛苦若是常人非痛死昏迷,可席秋言根骨俱佳灵力雄厚,死不了,却连昏也难得昏过去,生生受了这一劫难,整整两个时辰。
沈过沉着心背着身等了两个时辰。
四个小时。
他也想过出去,远离这一段对席秋言来说极为痛苦,对他来说又没什么必要知道又无法改变的记忆。
但沈过明白,自己会来到这个梦里,冥冥之中会来到这个场景,都是席秋言在有意无意地引导自己。
至于原因和目的,他不知道,也想不出来,只觉得就在这一次二人关系有了变化之后,似乎一切也都开始产生了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剖丹的过程终于结束,沈过听到夏允生的大笑:“哈哈哈哈——师尊你看看,你的金丹可真美,若再让你温养下去,进阶为琉璃丹不过是百年而已,可现在就借我一用吧,你可别怪我心狠!”
沈过忍不住转身看向席秋言,想知道这个人如今会是个什么态度,会生气愤怒吗?会伤心痛哭吗?
喷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半白衣,顺着床榻往下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却成了漆黑一片。
蕴成似乎只有沈过才能看见的黑气,丝丝钻入席秋言的身体。
沈过一愣,只见紧缩着眉,面上溅着血色的席秋言垂下了眼帘,痛苦的表情缓缓消失,那缕黑气浮上他的面庞,汇聚于眉心勾勒出一个精致的图案。
那是一个黑莲印记。
于此同时,席秋言眼睛蓦地睁眼,眸中化成一片湛蓝,逐渐蕴出暗紫与之融合,恶意突生,魔性绕体。
一柄寒意逼人的冰棱霎时间从席秋言手中而出,直直穿过夏允生的脖子,穿刺出一个巨大的血洞,血流喷涌染红了两人,甚至透过呆愣着的沈过身体落到地面上。
夏允生眼睛瞪得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席秋言,他面容疼痛到扭曲可怖,微张着嘴巴,脖颈的血依旧沥沥往下淌,手里却紧紧攥着那颗金丹。
席秋言手中一转,狠狠拔出冰棱,手心灵光乍现,下一瞬便有无数细长冰棱尖刺如铁签一般“噗嗤”声不停地刺向夏允,那冰签穿过衣衫皮肉内脏骨骼,发出令人战栗的声音,带着暗红色的冰尖穿过头颅并不停止,直直钉在后方地板一寸才停下。
千百根冰签将夏允生死死钉在原地,头颅眼眶,嘴巴肩膀,甚至到足踝都被密密穿透,一时间血如河淌,与冰水混在一块往楼下流去。
淌过沈过脚下的时候,他虽未直接接触到,却也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寒意。
此刻的席秋言哪里还有半分仙气正君的模样,浑身邪气凛然,眼中紫意沉沉,挥手便是人间炼狱,残忍杀戮!
他收了手,眸光流转,唇边噙着一抹奇异的笑,轻轻开了口:“阿允,师尊不怪你了。”
话音毕,席秋言浑身是血地下了床榻,却似乎并不受剖丹的影响,而同时,他腹部的伤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咚——”
金丹自死透了了夏允生手中掉落在地面,却迅速化成一滩金黄流动的液体,与血水混在一起,很快消失了踪影。
但席秋言丝毫未多看一眼,他眸中紫意渐收,恢复了一片湛蓝,脚下却一步步往沈过走来,他的眼中映出了沈过的身影。
沈过双脚像生了钉一般不得移动分毫,眼前与剧情中完全不同的走向和席秋言诡异的状态都让他心跳剧烈起来。
席秋言走得很慢,拖着身后吸饱了血水的衣袍,越过被穿成血串的夏允生,慢慢站在了沈过面前。
他抬起手,缓缓放到沈过的肩头,二人实实在在接触到,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与掌心滚烫的温度。
席秋言一笑,温柔如风,手上使了力气将沈过往后重重一推:“你该醒了。”
沈过感到那烫人的手掌力气也惊人,他被迫重重往后倒去,想着身后坚硬的地板和满地的血泊,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可意料之中的疼痛粘腻并未如期而至,他却是在一股稍淡的血腥气中猛然睁开了双眼。
触目是一片黑纱罗锦帐,隐约可见床顶尖处嵌着一颗夜明珠微微闪着亮光,周身都是柔软的锦被。
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沈过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是魔界弑神宫里,他的寝宫床上。
做梦之前,他还正好好地跟席秋言交谈,试图让他在看清夏允生的真面目后对其死心好降低火葬场指数。
可突然之间事情就往诡异又奇特的方向去发展了……
沈过微微侧头,看到了旁边墨发如瀑的人还依旧陷入沉睡,乌木的发簪早没了踪影,如玉般俊美的面容苍白如纸,眉头依旧轻蹙,身上还传来淡淡的血腥气。
入梦前那场近乎疯狂的纠缠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但他当时本就神志不清,只依稀留存着一些关键的片段。
既然已经如此,不管席秋言是履行之前的承诺,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沈过之后也必须换个方式来完成任务,换个关系对待他。
想着那股血腥气和自己疯狂的举动,沈过轻轻掀开了被子,看到那清瘦的身体上被自己留下的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那处撕裂得依旧还在淌血的伤口,以及一片暧昧的泥泞。
想必是这次疯的过了头,完全没有任何的理智,一场情事居然能把人伤得像是去了半条命。
下意识的,沈过就想用自己的木系灵力去为他治疗,但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如今魔尊身份的时候,手上已经释放了魔气出去。
可令沈过感到惊讶的是,此刻他手中的魔气,居然恢复成了以往的烟青色,治愈术的威力比往日强大了数倍,正缓缓往席秋言体内送去。
很快,那伤口便愈合如初,连带着席秋言的面色也多了两分红润,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经历过离奇的事情太多,沈过一时间也没了那么多好奇,只顺势用灵力在席秋言经脉慢慢游走了一遍,替他治愈了一些暗伤,梳理了一番脉络。
灵力游走到丹田位置的时候,沈过还在料想那被取了金丹的地方该是要好好留心一番,控制的时候也分外小心了起来。
可事实上,席秋言的丹田处完好无损,不见半分曾经有过损伤的模样,甚至本该空荡荡的丹田里,正浮沉着一朵黑蕊白瓣的莲花,替代着金丹的位置和作用,吸收着沈过输送来的灵力,一部分化作湛蓝的冰系灵力,一部分产出黑色魔气,交替缠绕着往席秋言经脉输送回转。
这让沈过瞬间联想到了方才那两个奇怪的梦境,那朵如今成了席秋言“金丹”的黑蕊莲,那在记忆里反杀了夏允生的魔化仙尊……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和鼓励,爱你们爱你们,mua~
明天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