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扫视了房间一圈,只有她一个人。窗外飘着雪,大街上也没什么人,这里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程质试图起身,但她只有一只脚,如何起身?最终又倒回了床上,她的眼角划过泪,此刻她只有静静的流泪,以此来宣泄心中的痛。
成了这幅样子,她还有什么勇气活下去?又有何资格去爱江芷兰?所有事的一切结果她都想了一遍,该想的,不该想的,她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她再次尝试起身,挪动着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滑下了床。这副狼狈的样子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不想让江芷兰看见她醒来时的这幅样子。
蓝眼睛,黄头发的护士推着治疗车进的时候,看见她醒了,便高兴的去找了修复科的科主任,科主任打电话通知了一家医院的急诊医学科的江芷兰江医生。
等到江芷兰匆忙赶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病房里了。
护士仅仅只是去了一趟科主任办公室的时间,人就不在了。
墙上搁置着的义肢也不见了。
这里是法国最好的医疗中心机构,对于断臂残肢的修复和治疗是最有话语权的医院。
程质踩着陌生的假肢有些不习惯,这是她第一次醒来,第一次使用这个东西,不过好在曾经的她是医生,还能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穿戴在脚上。
程质跌跌撞撞的冲进人群之中,所有人都抛来异样的眼光,不单单是因为这个人身带残疾,而是因为这寒冷的低温天气还穿着一套单薄的条纹病服,这样的人换谁都是敬而远之。
她很迷茫不知道该向何处行匿。
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拦在了她的面前,程质猛的背逼退了几步,这车拦截她来得太快,她使用假肢还没有那么熟练,结果退倒在了地上。
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摘下了墨镜说:“跟我走吧。”
雪花落在她的肩头,融进了她的衣物之中。站着的人伸出手来想要拉她一把,程质厌恶的看向她。那人突然才反应过来,于是让身后的司机将程质扶了起来。
“我知道你害怕以这个样子面对她,我需要你的帮助…所以,你能跟我走吗?”
看见程质有些犹豫,她拿出了自己的证件说:“我是寒雾的朋友,你的情况她也跟我说了。你不必用那副表情看我,我想帮的是你们的爱情,并非可怜你的样子,并非你失去了一些东西。”
程质被司机抱上了后排坐着,那人也跟上来坐在了她旁边。
“程质,你已经没有后路可以走了,想要实现你自身的价值就必须从头开始,而我就是那个彻底改造你的人。希望你能够完完全全的把你自己交给我,也请你信任我,好吗?”女人说。
程质沉默良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自己的这幅样子,别人看着也没什么可以骗的了,就算她内心还是很不信任这个人那又如何,只要能够逃脱这个地方,逃脱江芷兰看见自己的这幅样子…那就够了。
女人将她带回了自己所在的国家,为她量身打造了一对机械手臂,请康复师日日夜夜的鼓励程质练习走路,用那副假肢写字,随后再一步步提高——从一开始的写简单的汉字,到现在复杂一些的繁体字。
只要心底还存有一抹希望,哪怕是成了这幅样子任然能够实现自身价值。
这是那个从不透露姓名的女人每次会对程质说的,她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帮助自己,而自己身上又有何处值得她花费时间和精力来,却只是教自己用假肢写字画画,练习手臂的活动训练。
这一天,程质运动完,从跑步机上下来,她拿着一条毛巾擦汗走到了一旁坐着。
假肢的活动度她已经能够完全掌握了,不会像之前生涩的觉得她磨皮肤。
女人拍了拍手从暗处走来,笑着说:“不错,这么几个月以来你的功底进步得不少。”
程质说:“能让我见见寒雾吗?”
女人摇摇头:“她很忙,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就行。”
程质无法的点点头:“好。”
从秋天到冬天,她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到底躺了多久,以为自己会像一个废物一样从此一蹶不振,没想到会有个人鼓励她,让她有了现在自主走路,写字的普通能力。
她有时候在心里想,别人能够简单做到的事,她现在得花上比普通人十几倍的时间去学习,仅仅就差在她身体上的缺陷。
在这个封闭的训练室…她放弃过,甚至于在义肢磨脚的时候放弃站起来过,练习一个简单的字她要花上几天的时间,她为此堕落过。
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究竟在哪儿,直到她所有辛苦的付出都有成效,哪怕只是细微不过的效果,但她也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江芷兰的每一天,每一个月,都过得很煎熬。只要是关于程质的消息,她的情绪都会因为这些而起伏,最后再慢慢的失望下去。
她知道程质不敢见她,所以在她自己醒来的那一刻就逃出了医疗中心,她又怎么会不知。
程质定是觉得自己成了那个样子会成为江芷兰的拖累,会毁了她前途无量的一辈子。可是她低估了自己在江芷兰心中的分量,江芷兰说过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永远不变卦。
她会永远在法国这片土地等她的心上人回来,等到她有一天愿意面对自己。
无论这份等待是否遥遥无期,她只要站在原地等着她,她相信,那个人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