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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管家低眉顺眼地说:“暂未。”他试图说些别的话做补救,“但小少爷很聪明,尤其在国文上有天赋,大学以前的功课基本上都吃透了,数理也颇有见地……”

“这都是应该的。”津岛议员冷硬地打断了,“他长那副模样,又被取了‘修治’的名字,怎么能不优秀。”话中饱含巨大的失望,“在他这年纪……早就觉醒异能力了。”他隐去了某人的姓名,就好像不愿意说似的。

管家不说话了。

津岛议员说:“到这时代,觉醒异能力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大阪神治家好像也有觉醒的青年,那人我见过,是个不错的英才,现在又有了能力,简直是如虎添翼。”老管家侍奉津岛家几代人,对他们家的历史与追求很了解,有些话议员就直接说了,“官方说异能力是随机的,但异能力者的血脉延续下去后,家族中出现能人的比例会大大提高,能力也都大同小异,出自同源,那家伙的能力是我家最优秀的,如果不是逃跑了……”话到这又戛然而止,津岛议员知道自己是在发牢骚,他每次回家都要跟老管家抱怨一通,及时止住话头后又说,“修治跟他一模一样,应当是能觉醒很不错的异能力。”

老管家先说“是”,后又慢悠悠补充一句,“异能力的觉醒时间向来不确定,契机也多种多样,小少爷只是没到时候,老爷不用太着急。”

“不。”津岛议员忽然打断管家的话,他说,“没有时间了。”他脸阴得可以滴出水来,瞳孔漆黑,像是宇宙里的黑洞,把一切光、声、英全吸进去了,某一瞬间,老管家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刻骨的仇恨与嫉妒。

“那个混蛋,要回来了。”

……

津岛修治的老师很多,文化课的老师多毕业于名牌高校,课堂内容很深,也亏他能够理解。他挺喜欢国文,读的书也多,有各个国家的,日本的、俄国的、法国的、中国的,都会看,津岛议员似乎不大满意他对文学的兴趣,几次看他泡在书房里都会神色微妙,好像被什么刺痛了一样。

[父亲看儿子的眼神,是这样的吗?]有的时候津岛修治会仔细品品,[他的眼神近乎于痛恨,好像透过我看见了别的人。]

上午的课早就结束,阿重说父亲回来了,但直到现在,津岛修治都没有被叫过去谈话,他也不是很急,慢吞吞拖着步子走进一房间,社会学科的老师已经在等他了。

社会学老师跟其他几名教师又不一样,是个老头,津岛议员当年也也听过他的课,只见他慢吞吞把教案放在桌上,也不打开,张口便讲解异能力的由来:“异能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人知道,但在飞鸟时代后就有记载了,平安时代的紫式部是相当优秀的异能力者,保护天皇的安危,多次救皇家人于水火之中。”

他喝了口茶:“武家时代也差不多,异能力者很容易在战场上立功,他们中有许多人都被封了食邑,成为了大名,现在保有历史达到百年以上,传承未断的家族,基本上都是异能力者的后代,从很多年前开始就享有特权,用武力换取金钱,建立自己的家族。”他看着津岛修治说,“津岛的发家史也跟异能力有关。”

津岛修治开口说话,他跟老师的交流较为平等,“我听说异能力是随机觉醒的。”他说,“如果说,一开始是以异能力发家,后续子孙却不拥有相同的本领,他们很快就会泯灭在历史中。”

“你说的很对。”社会学老师说,“大部分的家族都泯灭了,比方说旧华族还有些武家,但还有一部分存活着。”他说,“而且异能力随机觉醒是战后提出的新论调,因为这一代人中的异能力者基本都没有血缘关系,就好像上帝随意从人中拽出几个,赋予他们异能一样。”

“不过,从长远历史的角度来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异能力觉醒是有遗传性的。”他说,“就以津岛家为例,每过几代就会有能力者出现,”他又避重就轻说,“听闻高野山还有将异能转让给血亲的秘法,由此观之,异能力与血脉有联系。”

“但就我知道的,父亲还有再往上两代的长辈都没有觉醒异能力。”津岛修治说,“如果说四代都没有觉醒异能力,所谓的血缘联系就要再打折扣。”他冷漠地说,“父亲似乎一直坚信我会觉醒异能力。”

[太盲目了。]

老师却意味深长地说:“这你得去问他。”

一番闲聊过后,他终于打开了文件:“我们开始上课吧。”

……

“啪——”

津岛议员把笔拍在桌上。木桌面不是很宽,却很长,他跪坐在垫子上,左手边是书,而右手堆满了文件,身子正前方摊开几本本子,更远一点儿则是台与传统和风格格不入的笔记本电脑。

他本应伏案工作,脑子却被一些情绪给扰乱了,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津岛修治、津岛修治、津岛修治、津岛修治……]

他在心中苦大仇深地惦念着。

有的时候,日本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与长辈相同的名字,这种情况不常见,但每次都是出于某种美好的期待,比方说希望孩子能同长辈一样做出一番事业,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孩子与长辈很像。

津岛修治是他的心魔。

那人某一天忽然被父亲带回家,长了张与他们家人十分相似的脸,母亲自然是不高兴的,却也在一场秘密谈话后默认了对方的存在。

津岛修治年轻、聪慧、有异能力,有他梦寐以求的异能力。

自己却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

津岛议员深吸一口气,他想到了几天前送到自己办公桌上的信。

[致津岛原右卫门先生:

多年不见,不知您安好否。前几日路过东京墓园,看着满地的碑,忽然想起离父亲过世已有十年,我也近八年未回青森,想起陆奥湾的海蟹,十分想念。又闻说我已有一侄儿,至此未尽过叔叔的职责。

我欲半月后回家一趟,稍作停留便走,不免叨扰原右卫门先生。

顺颂

秋祺

落款:津岛修治]

信中只有了了几个字,却被他记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嚼碎了研读,每每想起对方清俊又不失风骨的字体,津岛原右卫门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发疼发涨,没有异能力几乎成为他一辈子的心魔,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他聪明、富有天资,还有与他叔叔一样俊秀的脸,把两人放在一起看,准会认为是一对父子。

他儿子比起像他,更像是那个人。

津岛原右卫门有时也摸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给儿子取了同叔叔一样的名字,在儿子小时候他还能怀揣着一腔父爱,但他越长大,父爱就变得越不纯粹,有的时候他会对着儿子流露出面对仇敌的眼神。

[不行,不能这样。]

他憋着一口气。

[我要让津岛修治知道,我津岛原右卫门的儿子也很优秀,比他还要优秀,在我身上没有觉醒的异能力,一定要在他身上觉醒。]

他发疯了似的寻找古老的文献,想要从中找出觉醒异能之道。

“危机关头、精神刺激、鲜血……”他找的时候还念出声了,那点儿声音顺着一小条门缝溜出去,听在人的耳中。

和服袖子随主人转身,摆出一优雅的弧度。

他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