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她第一次来礼堂,之前开学的时候来这里开会。前面是一个巨大的表演台,下方是层层叠进的阶梯座位。上面还有二层,装修地十分气派,典雅端庄。
此刻诺大的空间没有一个人,只有在一楼的座位上坐着的白镜净。
白镜净眼睛合着,像是睡着了,呼吸也愈加悠长。
关于她的所有气息都缩到了最小,与其说像是一具尸体,不如说现在的白镜净更像是一滴水,一只飞虫。
外面的天色暗沉下来,日复一日。只是今天的天际线格外的红,像是被太阳烧灼而焚烧起了大火一般,整个天空都是橙红色的。云朵卷起又展开,在空中绽放出花朵与飞鸟鱼虫,妖艳诡异。
好像只有一瞬间,整个世界黑暗了下来,太阳终于沉到了地平线之下,将一切颜色都带走,月亮展现出她应有的光辉,却在眨眼间被云朵所覆盖,徒留一片黑压压的天空,还有那漫天数百万年前的星光。
礼堂外的树叶已经泛黄,在枝头被风吹得摇晃,终于没有支撑住,如一只蝴蝶展开翅膀,飘忽悠然飞下。与此同时哭声渐起,在整个礼堂中回荡着若隐若现的响声,终于在树叶落到地面溅起灰尘的时候,能够被人的耳朵清晰地捕捉到。
白镜净缓缓睁开眼睛。
没有灯,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但是白镜净早已习惯。
她就是黑暗中的生物,隐匿在空气中,听着哭声。
礼堂的舞台上,一个身影坐在那里,双手撑着地面,头也低着看不清面容,只能够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啜泣。
她身上有着鬼气,但是没有怨气,她不怨任何人,只为自己的死而痛心。
但显然现在她并非是为自己而哭。
“你哭什么?”白镜净不用大声,这个空间已经安静到呓语也能够听到。
“哭……我哭什么……?”对方的甚至显然也有些不清晰,就和之前那个宿舍的一样,哭声停下反问道。
白镜净垂眸想了一下,问道:“你男朋友呢?”
“男……朋友……?对,对我男朋友呢?鹏哥,鹏哥呢?!”她的身影忽现,突然出现在了白镜净的面前,毕竟是几十年的鬼,鬼力都比之前的那些要浓厚一些。
她看起来面容清秀,有些营养不良的瘦,眼中没有泪水但满是哭意,瞳孔没有焦距,依旧没有清醒。
她攥着白镜净的肩膀,受到了刺激,鬼力控制不住地宣泄而出。
但白镜净能够感觉出来有两股鬼力在她的脑子中做着对抗,比之前的那个更明显,在争夺她的神智,她本身也在努力中。
白镜净反手握住她的手,没有片刻犹豫鬼力猛然之间全部轰出,顺着两鬼触碰的位置一股巨大的力量碰撞,一簇火焰在灵魂中绽放,顺着女鬼身体中那股被掌控的外来力量像是导火索一般贪婪地吞噬。
“呃……啊……”她的喉间发出嘶哑的声音,眼睛疯狂地动着,看起来有些疯癫的狼狈,与白镜净空旷的表情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
“救……救救……”她的眼角又溢出了眼泪,眼神逐渐清明了一些,张着嘴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撤退……离开……敌人……”突然眼睛又翻了上去露出青色的眼白,白镜净眉头微皱,右手抵在她的心口,一道驱邪符的线在指尖缓缓浮现。
她本可以直接像是对其它鬼一样重拳砸下,但是白镜净难得犹豫了,她心中升起了一些不忍,最终还是将那道符按进了女鬼的胸口。
像是肉碰上了烧红的烙铁,不管是女鬼本身自带的还是侵入她的体内的鬼气都被驱邪符无差别攻击,几乎能够听到剧烈的烧灼声。
这显然痛苦极了,白镜净翻身将女鬼压制在椅子上,膝盖抵着她的腰,手紧紧地克制住她的头,任由她体内的力量沸腾翻涌,将白镜净的刘海都吹了起来。
“救救……鹏哥……”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呓语声传来,白镜净看去,女鬼的眼睛已经红了,正在朝恶鬼的边缘进化。
她的年份也才不到百年,是小鬼的实力,但是被两股能量相撞,强行催生成为了恶鬼。
“他在哪。”白镜净冷静地问道。
她知道这才是她最主要想表达的内容,恐怕她被激发起来也是对这个的执念。
“道士……”女鬼的魂体颤抖,没有了刚才看起来还算是正常的面容,身体逐渐开始发黑,就像是被什么烧焦了一般,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和蛋白质燃烧的气味逐渐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就连礼堂中的温度都开始攀升。
她的面容已经模糊不见,重现了当初被敌人炙烤的样子,衣服也残破不堪,下面的肌肤更是不忍直视。
“什么道士?”白镜净语速加快了一些,显露出来几分急促。
“长生观……捉鬼——啊!!”
含含糊糊吐出来几个字,女鬼终于无法压抑身体中的能量,伴随着一声尖叫,白镜净手下像是被火烧到一般滚烫,手心仿佛都要被烤熟了,终于忍不住放开了手。
女鬼身体已经变得碳化,鬼气在她的身边沸腾,温度持续攀升,这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能量,更是被周围的所有鬼气所牵引起来的力量。
白镜净手撑着座椅飞身翻滚,躲过她挠出的爪子,周围的空气已经有些扭曲,温度超标。
鬼本身性寒,这种死于火的鬼才会显示出难得的火属性攻击。
白镜净的鬼力如潮水一般翻涌而去,两股力量相撞直接像是水蒸气一般腾起,波浪般一圈圈填满整个礼堂。
双手结印,从尤星原那里学来的道系术法和鬼力奇妙地结合在了一起,白镜净脚尖在礼堂中的阶梯座位的椅背上点着,娇小的身形飞跃,在空中宛如一只小小的燕子。
白镜净身体扭动,手臂张开,一团凝聚着无尽的鬼力的黑球在手心缓缓成型,几乎是一个篮球的大小,旋转着。
“去!”
旋转摩擦的球体击破空气,白镜净身体向后翻腾轻盈落地,那团鬼力与女鬼的鬼力所摩擦甚至生出了火星,落在地上的瞬间还在燃烧。
那鬼也不是吃素的,双手伸出准确地接住了白镜净的攻击,狂风吹动她的头发以及周围的一切,礼堂的窗帘都被卷着紧紧贴在玻璃上,簌簌的风声好像要将房顶掀开。
球体依旧在滚动着,吸收着周遭的一切鬼气逐渐胀大,被周围的热气所带动好像是一个火球,地毯上都被烧灼出了几个洞,但幸亏鬼火不会蔓延,没有再一次将这个地方焚烧殆尽。
“啊——”突然,女鬼发出一声尖叫,并非是因为抵挡不住白镜净那越来越浓缩的球体,甚至不是痛苦。
她的身体好像忽然变得透明,球体从她的身体中猛然穿过重重地砸到了她身后的墙上,留下了一个球形裂痕。而她却好像被自己的火焰所灼烧,火焰顺着她的灵魂而上。
白镜净呼吸一窒,向前了一步伸出手,可还没等触碰到那女鬼的身体,就见她眼神惊慌,那火焰瞬间烧到了她的胸口,最后直接没顶,只留下一些黑色的灰烬。
尖叫声好像还回荡在这个空间中,但显然一切都重归了寂静,白镜净抬头看向天花板,那忽然就将一只恶鬼吞噬的力量,让她感受到了一些虚无的恐惧。
周遭特别安静,白镜净的心在胸腔中跳动,她往后撤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轻轻喘着气。
这是为什么?这个鬼显然也是被召唤出来的,那么是被将她的恋人抓走的长生观的人所召唤出来的吗?
她的灵魂又为什么会突然被烧着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直接魂飞魄散?甚至称得上是抹杀?
这样强大的意志,勇敢的灵魂所带来的力量竟然也会被吞噬,不留任何理智。
白镜净牙缝中吐出呼吸,她心脏砰砰跳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萌生。
掏出手机一看,零点零一分,也就是说,刚才是零点整。
她起身,表情凝重,正打算往外走去,突然脚步一顿。
果然没过两个呼吸,就见大门被人缓缓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举着手机的手电筒走了进来。
对方看到自己下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才出声问道:“白……白镜净?竟然是你?”
正是彭小春。
她穿着一身运动装,腰间还别着自己的软剑,长发扎起干净利落。
“刚才我突然感觉到礼堂有一股鬼气,太浓了,我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就过来看看,你没事吧?”她赶了两步,四处看了一眼,缓缓靠近白镜净。
“没事,已经解决了。”白镜净摇摇头。
“呼,那就好,我本来还担心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呢。但是学校怎么会有那么浓的气息?那……究竟是你的还是别人的?”彭小春眼神中不可避免地有些怀疑,她虽然察觉到了白镜净可能并不是一个正道的人,但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只要自己的朋友不做坏事,走哪条路子必然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她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
“是被召唤出来的,应该有大事发生了,对了,你哥哥呢?”白镜净并不想跟彭小春说太多,她脚步往外挪了一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
“啊,我哥最近在忙,好几天没回家了,不过我们也都习惯了,问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说最近不让我出门。整个特管局最近都挺忙的,所有人都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彭小春挠挠头,她毕竟还不在编,知道的消息也有限。
“我知道了,先不说了,我有点事情要办。”白镜净点点头,往外走去,脚步匆匆。
突然,她听到一声闷哼,回头看去,刚才还面色红润,堪称健康的标杆的彭小春突然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往后撤了一步,直接绊倒在楼梯上跌到在地。
“怎么了!”白镜净将她扶起,安置到一旁的椅子上。
彭小春看起来有些出神,她喃喃地说:“不知道……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扯出脖子上挂着的玉坠,那是一个简单的平安玉扣,是他们这种灵师家族小辈常带在身上的小法器。
看着玉佩依旧光滑完整的样子,彭小春松了一口气,抿了抿唇轻轻摇头,说:“没事,应该是我感觉错了。”
就在白镜净松开她的胳膊的同时,两人只见彭小春手中红线坠着的玉扣一声脆响,毫无征兆地碎成了两半。
两人都没有作声,玉扣完美地呈两个半圆,从绳端滑落,一个掉落在彭小春的腿上,一个掉落在地毯上面,摇晃了两下停稳,没有任何声音。
从开着门口吹进来秋风的萧瑟,微凉,安静,吹动头发头发遮住了白镜净的眼角,使她看不清彭小春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作为一个哲学命题,最早是由公元前古希腊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柏拉图提出的。
大家更新了嘛!可以看封面大图了!我特意去换了个高清的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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