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在心里默算了下时间,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五皇子与萱妃的关系并不亲近,可这几个月,他们的见面次数频繁,每次都还是私下约见,似是在谋划什么。三个皇子里数五皇子想法最单纯,他素来喜欢诗画骑射,对谋权一事不甚放在心上,如今这般举动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次日天一亮,太子寝宫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苏夏这个时间并不在寝宫,来人自然是来找楚逸辰的。
楚逸辰刚练完一套拳,头上还有些细汗,一回来便看到一道天蓝色的身影坐在那自顾自喝茶,看也不看他,拿上衣服便往外走。
萧离寒放下茶杯,手中的扇子一转,精钢制成的扇面在半空旋转成一整个圆,“啪”的一声插入了楚逸辰身前的门里。
“不坐下来聊聊吗?”
楚逸辰身后的长发被铁扇刮起的风带起,又轻飘飘落下,他转过身看向萧离寒,并不觉得自己和这个人有什么话可说。
萧离寒见他站在门口,俊秀的脸庞在黑衣的映衬下越发白皙精致,心里不禁有些嘲讽,脸上不带一丝异样的说道:“你既是楚国人,被强留在芜国心中定然不甘。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回来,我可以将你安全送回楚国。”
萧离寒是护国将军之子,他说有办法将楚逸辰护送出芜国自然不会有假,而他这个人素来说到做到,不会干背后插刀的小人之事。但这是在楚逸辰愿意离开的前提之下,若是楚逸辰坚决留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也会不计后果的将其除掉。
楚逸辰眼眸微转,抬脚踏出门槛,对于萧离寒的话置若罔闻。
前世害死他的人可不止芜雨泽一个,萧离寒对他的敌意一分都不比前世成为太子妃的那女人少。虽然他不理解一个男子为什么会喜欢上同性,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萧离寒的判断。
这个人表面上和他一样是被芜雨泽强行抓来的男宠,实际上却是芜雨泽唯一的知己好友,他对芜雨泽的感情很深,是绝不容许有人伤害芜雨泽的。而且此人善于洞察人心,不会轻易上当,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谈的必要。
萧离寒轻叹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他现在能因为喜欢你而容忍你,来日便能因为厌恶而取你性命,为何不给自己留条退路?”
楚逸辰脚步不停。
他根本就没有退路可言。
……
正午,御书房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靠在软塌上的芜帝皱了下眉。
芜后端着刚熬好的汤走了进来,见芜帝还在睡,轻轻地将托盘放下,拿走他手里的书,从一旁的软塌上取来毯子,盖在他身上。
芜帝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斜飞入鬓的剑眉透着股杀伐之气,鼻梁高挺,脸上的线条削切得干干净净,透着成年男子的英俊。
见他睫毛抖动了两下,芜后轻唤道:“陛下?”
芜帝下意识蹙了一下眉头,却没有醒过来,呼吸透着一丝灼热。芜后伸出手抚平他的眉心,触碰到一片滚烫的额头,心中陡然一惊,快步往外边走边喊道:“快传太医!”
阮太医匆匆赶到紫霄宫,一进来就被数十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看到一群人围在床榻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各位殿下可否先让小臣给陛下诊脉?”
听到陛下病倒,这一个比一个来的快。阮太医一边腹诽,一边把手上搭上芜帝的手腕,摸到正常的脉象奇怪地皱了皱眉,犹疑了很久忽然变了脸色,收回把脉的手,站起身退到一旁,对着芜后说道:“回禀娘娘,陛下中的是慢性毒,还好发现得早,药性未进入內腑,臣开几味药调理半月即可。”
“中毒?”芜后的脸色一阵发白,芜帝这段时间心中郁结未解,本就体虚,这下毒之人其心可诛啊。
“传本宫懿旨,凡是接触过陛下饮食的宫人,一个都不能放过,给本宫一个个查!”
御林军统领领命走了出去。
芜帝被动静吵醒,连续不断地咳嗽了起来。芜后走到龙床边,扶着芜帝坐起身,芜帝的头还有些昏沉,看到自己的皇子皇女都在,闭了闭眼,又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
芜后从宫女手里接过茶水,送到芜帝唇边,婉声道:“陛下,喝茶。”
芜帝借着她的手,抿了一口茶水,脸色有了好转,“都退下去,朕想和皇后呆一会儿。”
宫人安静地退了出去,几个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苏夏迈步往外走,才跟着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二皇子先一拳打在了柱子上,愤怒道:“到底是谁想置父皇于死地?查出是谁我非杀了他不可!此人狼子野心,定然还藏在宫中,怕只怕有人会只手遮天,包庇逆贼。”
三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欲开口,一道娇喝突然响起。
“谁敢?”大公主和五皇子一同走了过来,两人先是朝苏夏看了过来,各自行了礼,才看向一旁的三皇子问道:“父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皇子一脸悲痛的说道:“太医说父皇中了毒。听宫人说,父皇辰时还好好的,用了早膳之后便去了御书房。母后说,她午时发现父皇昏倒在御书房里。”
大公主一听,秀眉一扬,怒道:“有人想害父皇!谁那么大胆子?”
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位皇子,她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在这里她的年岁最大,可也只比苏夏大一天,但她是萱妃的孩子,因为知道的太多,心思也比常人要重。
“试菜的宫人呢?”
“慢性毒,试不出来。”苏夏开口道,“对方深知有人试菜,不敢下狠手。”
年岁最小的五皇子走到苏夏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担忧道:“太子哥哥,母后怎么样了?这些天母后日夜陪伴在父皇身边,饮食上应是一起的,会不会也中毒了?”
苏夏忽然转头,视线落在他墨玉般透亮的眼睛上,看了他好几眼,冷淡地抽回自己的袖子,朝不远处的阮太医招了招手,阮太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殿下。”
“母后出来后给母后也看看,省得有人惦记母后的身体。”
阮太医抬眸朝苏夏看去,却看到一双深幽冷遂的眼睛。要知道紫启太子是最宠五皇子的,鲜少露出这样的神色,想到刚刚自己听到的话,心里猛然一惊。
五皇子虽然在众皇子中年岁最小,可过了年关也有十三岁了,他方才看似关心皇后,实际上却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皇后身上。
这皇家的水实在太深,连一个十二岁的娃娃都有如此心机!
试想,如果陛下中毒,而皇后却没有,这下毒之人必然与皇后脱不了干系。如今朝权几乎都在太子手里,陛下出事,直接受益人就是太子殿下,于情于理,他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而这毒非常微量,就连在医术方面造诣深厚的自己都犹疑了半天才确定是毒,下毒之人并不是要置陛下于死地,而是想通过这件事离间陛下和太子的关系。
“臣明白了。”
芜后这时走了出来,一脸无奈的说道:“陛下嫌你们太吵,让你们从哪来回哪去。”
二皇子和三皇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起走了回去。苏夏也转身回了东宫,五皇子想要拉她的衣袖,却因为犹豫没碰到一点袖角。
“太子哥哥为什么不理我了?”五皇子委屈地看着苏夏的背影。
大公主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因为你说错话了,你太子哥哥最疼你了,过几日便好了。”
“我说错话了吗?”五皇子茫然地看着大公主。大公主看着他懵懂的双眼,忽然笑了,“或许没有说错,你确实也长大了。”
五皇子困惑地抓了抓自己的耳朵,低下头的一瞬间眼神忽然冷了下来。
……
苏夏回到东宫,便看到伺候楚逸辰的小太监跪在寝殿门口。
“发生了何事?”
苏夏从他身边走过,小太监这才惊慌失措地回答道:“今日萧公子来找楚公子说话,楚公子拿着衣服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
“拿着衣服?”楚逸辰的轻功不在她之下,苏夏倒不担心人出事,出皇宫倒是有可能。
“往哪个方向去的?”
小太监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东北方向。楚公子刷的一下就没影了,奴才跟不上。”
苏夏抬头往东北方向看去,一脸古怪地收回视线,那里不就是汤池吗?怎么姓楚的都喜欢往那里跑?
“你没事了,下去吧。”
对着小太监挥了挥手,飞快地用轻功往汤池方向而去。她下过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汤池范围。按理说,人应该早回来了。
不会是出事了吧?
苏夏进入汤池范围,朝暗处招了招手,一道黑影走了出来:“主人。”
“可有人进来过?”
“未曾有人进入。”
“嗯。”苏夏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心里奇怪楚逸辰去了哪,正欲往回走,忽然顿住脚步,转身往汤池里走。
暗卫和守卫都外面,离中心的汤池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若是楚逸辰的轻功在暗卫之上,是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汤池的。
每到冬季,汤池之上便会产生大量的白雾。苏夏的视线受阻,但以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很轻易便摸到了池水边缘。
四周非常安静,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苏夏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刚要离开,忽然听到了一阵水声,只见一道殷红的血迹从自己脚下的流过。
苏夏心里一紧,急忙出声叫道:“楚逸辰?”
没有人回应,苏夏快步往水声的方向走,果然看到站在水里的人。他身上的衣服像是刚刚匆忙穿上的,白色的衣角还飘在水面上,而他身后的岸边躺着断成两截的毒蛇,蛇血流进池水里,蜿蜒地向苏夏来的方向流去。
楚逸辰转过头盯着她,蹙了蹙眉,缓缓把衣服褪到肩膀上,只见他脖子后面埋着两个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