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入迷第七十九天

这天下雨了。

天气预报里一连一个月的大晴天, 被这一场雨浇坏了信誉度。

别墅附近人家很少,噼里啪啦的雨浇下来,空气变得湿蒙蒙的时候, 只有两声早出的蝉鸣配合着大雨哗啦啦的声音。

司南觉得,这场雨是哪条小龙不小心放出来的,要不然怎么还是这么晴的太阳和这么蓝的天, 到处都是一片清亮亮的光。

这是他和其他几人放肆玩乐的第四天,本来计划今天去游乐园的,但就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搅乱了行程, 他们不得不窝在客厅里打起了麻将。

贺深见几人推了这几天所有的行程专门陪他, 最开始知道的时候李端怒不可遏, 因为单是贺深见这几天的一个品牌站台推了连带损失就能有六位数。

不过谁都没理他,李端打了几个电话也就随他们去了。

新团的事让他无力分心其他, 据说有那么一个硬茬,因为李端资源分配时的不公平, 拉着其他人一起起哄解约。

关键是后来才知道这小孩背景颇深,还是司南的小粉丝,几次闹事把不怎么管事了的麦离都闹了出来, 最后新账旧账一起盘点,和着之前对司南的不管不问甚至打压, 喊着要撤了李端的职。

只不过李端股份在那里,麦离也为难,正考虑让他退居二线, 不再干预艺人的事情, 现在据说正在物色新经纪人呢。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无论是麦娱公司还是李端本人都分不出心来管束独白几人,他们难得抓着机会逍遥几日。

司南正摸着一副好牌, 他不擅长掩饰,也许是根本就无意掩饰,一副得意模样全展示在脸上,等着上家再来一张牌,不管怎么样他都能胡了。

上家秦喧对着自己面前的一堆牌摆出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最后斟酌再三打出一张,司南把牌一接一放——“胡了!”

艾斯坐在对面叫苦连天,“司南你怎么今天运气这么好啊!再输下去我就要卖身以身相许了!”

这话当然是夸张,他们私下玩必然不会押太大的注,司南也是头一次玩麻将,心里知晓几人是在故意给他让牌罢了,也就配合的跟着笑。

贺深见一边摸着牌一边说:“你想得美。”

艾斯小声“哼”了一下,又冲着继续说笑。

麻将是四人的游戏,独白一共五人,自然就有一个人不在。

莫听白已经搬走四天了。

他们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莫听白不在时的样子,只不过关系更亲了些。

他们都不太敢仔细去想,但事实就是司南来的这些时间,改变了所有人,他像是上帝分配给他们的一件珍贵礼物,好到他们都不确定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能值得这些。

莫听白不在,谁也不太敢提,他们都知道莫听白搬走的原因,就像知道三天后司南就会走一样,但大家努力维持这种仿佛谁都不知情的气氛,连一向口直心快的艾斯说话都十分谨慎,生怕戳破了这个脆弱的肥皂泡。

新一场牌局,司南的手气不太好,但上家送牌,下家不要,不一会儿他就凑成了一副好牌。

贺深见问他:“还有什么想做的事?”

说的像他是个病入膏肓、不久于世的绝症病人似的。

司南想了想,“其实就这么打打麻将也挺好的。好像真的没什么要做的事了。”

他能在漫画里做所有的事情,只不过没有这些人罢了。重要的不是什么事,而是身边站着的是谁。

他说完这句话,感觉气氛似乎沉下去不少,其他三人嘴角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不知道该如何接下一句话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我想看看雪。”司南说。

他在漫画世界里生活了二十余年,一次都没有下过雪,因为画夏是在夏天画的这则漫画,所有的场景都设定在夏天,十六岁的夏天、十七岁的夏天……

时间没有断绝,但就是没有雪。

来到这里后,属于南方城市的A市,上个冬天也是巧合地连一片雪花都没有碰到。

他在读的书里有见过鹅毛一样的大雪,他能想象漫天都是白色的样子,但没有走在那种咯吱咯吱的雪地上,雪花没有在手心一点点融化过,也没有那种淡淡的雪味穿过心脾的畅快感,所以他还是没有见过雪。

如果真的有什么遗憾的话,那他的遗憾就是没有看一场真正的雪,没有和这群人一起看。

“我看一下现在哪个城市在下雪,南半球城市那么多,总能找到一个。三天往返应该还来得及。”贺深见已经放下牌开始搜世界天气和国际机票了。

门忽然响了一声。

几人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莫听白正站在原地。

看到回头的司南,莫听白眼神有瞬间惊愕,“我以为你们出去了。回来拿点东西。”

他走的时候很匆忙,行李都没收拾。

场面冷了好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但足够令人感到窒息。

最后,秦喧说:“快到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

莫听白说:“不用,我拿几件衣服就走。”

他自顾上楼,忍住没有去看司南。

他很怕再多看一眼,他就会自私地求他不要走。

想到余生再也见不到他,莫听白就感觉眼下做的所有事情都失去了意义。

他冠冕堂皇地说害怕司南舍不得他,最后不肯离开,所以才搬了出去。

其实是他离不开司南,是他无法面对离别。

他想象不到再过短短的三天时间,司南就要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

行尸走肉地收拾了几件衣服,顾不上搭配不搭配的,莫听白把几件衣服往行李箱里装。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心里一紧,害怕外面的人是他,又害怕外面的人不是他。

他半天没有应声,外面的人总算开了口,“老大,深见哥问你要不要拿点他刚做好的点心回去。”

是艾斯。

他把乱七八糟装着几样东西的行李箱一收,冲着门外,“不用了。”

片刻后,他又说:“今天走么?”

说的是去看雪的事。

艾斯停了下,说:“还没定下来,不过应该是这样。你要和我们一起吗老大?”

莫听白看着从行李箱里露出的布料边角,他竟然把沙发布收进去了。

他坐在沙发上,把行李箱打开,又一件一件往外拿东西。

“不去了。”他说。

外面迟迟没有听到艾斯的声音,莫听白以为他已经走了,等到他收拾好推开门的时候才发现艾斯仍旧站在门口。

“老大……”艾斯双眼猩红,声音哑然,看着莫听白的眼神里好像被撕裂一样,不是他自己被撕裂,就是莫听白被撕裂,总之他的眼神十分痛苦。

莫听白皱了下眉,“干嘛。”

“你留下来吧。”艾斯带着点哭腔说,“不留下来你会后悔的。”

莫听白抬眼看了下楼下,沙发上司南在和秦喧聊天,贺深见还在查票。一切好像都很正常,他们似乎在策划一场十分平常的旅行计划。

“我不在会好些。”他说。

莫听白最终拍了下艾斯的肩膀,“走了,照顾好他。”

经过楼下的时候,贺深见还是塞了一包饼干给他,他顿了下,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贺深见查好的最近一班机票是在下午三点半,直达,到达时对面还是白天,寒冬,太阳会把雪反照起来,到处都像铺着闪闪的钻石。

手续几乎不需要额外办理,恰好他们之前因为去了那个国家拍摄杂志,各种证件都很齐全,

吃了中午饭,他们拿着些冬天的衣物准备出发。

在此之前,他们各自为这场临时起意的旅行各自回去收拾了行李。到楼下集合的时候,发现司南竟然还没下来。

他一向动作利落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在楼下又等了十几分钟,眼看着再等下去就要误机了,贺深见才上楼打算去叫一下司南,

在门口敲了一会儿,没有回声,他心里猛然一惊,不好的预感顿时浮起。

“司南!”

楼下的艾斯和秦喧显然也听到了贺深见情绪不对,跑上来,看到贺深见用力撞着门。

两三下,门就被撞开了。

其实门没锁,贺深见一时心急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门把手这个东西。

闯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司南正平静地躺在地上,手边放着几件冬装,还有几件齐整的叠好放在了行李箱里。

他晕倒的突然,但幸好没有之前流鼻血的样子,也没有撞到什么桌角之类。只是晕倒了。

几人手忙脚乱地又把司南放到床上,艾斯甚至颤抖着手去摸了下司南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

出行计划自然就被取消了。

司南醒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天,他睡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雨早已经停了,窗户半掩着,风从窗外闯进来装着窗帘一飘一荡。

外面有些说话的声音,他起身往外走,站在栏杆上看到贺深见三人正坐在楼下,还对着另外一个人,画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