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不来,他就寻过去。
幽幽笛声遥遥响起,他斜躺在松树之上,一只脚钩着沧浪剑转圈,一只手握着酒壶,醉眼朦胧地望着碧海峰的方向,如痴似醉道:“泽小子,给你找个师娘可好?也不知道她怎么想。”
“啊?”许方泽右手铁剑一个没拿稳,剑尖没入地里半截。
“啧,练你的剑吧!”
许方泽不知道师尊后来去了哪里,只知道回来后的师尊,成日里嘴角都是咧着的。
本来就是个喜欢笑的人,更显得春风得意。
凌萧行也不知道,他一番剖白心迹,让曲冰着实好好思索了番两人的关系:既然她欣赏大师兄,大师兄也心悦她,不妨试着以男女关系相处一阵,顺其自然罢,所以她点头同意。
曲冰更不会知道,自这以后,她的生命里有了名为“凌萧行”的弱点。
从前以为看不透小师妹,后来才发现,不用看透,她本就是清清透透的一个人。
凌萧行经常想,怎样才能将自己全部交予对方,融于她的美好?把沧浪剑给她怎样?或者灵魂赤诚相见?哎,要命,该怎么提醒小师妹,两情相悦是可以灵肉双修的?其实只要他提,小师妹应该会答应的吧?不答应的话会不会把事情搞砸?
两人仍旧是一众师弟师妹乃至徒儿眼中的师兄妹关系,只凌萧行知道,他的心思,早歪到天际。
清虚道人身死道消后,凌萧行为师尊守孝三年,并拒接掌门之位,上清门一应俗务仍由他、姜元玲、景广云暂代。
与此同时,神魔躯魔尊的消息传遍修仙界。预感到很快将有一场恶战,凌萧行劝曲冰闭关修炼,直到突破后再行出关。
破魔之战,一步飞升的凌萧行与魔尊连沉对决,魂识几近俱灭,徒留肉身于世。
曲冰感应到凌萧行有危险,匆匆出关,才得知大师兄已然仙逝。鲜少被情绪左右的她,心口闷痛,当场咳出一汪鲜血。
守着凌萧行尸身的那十年,她终于彻底认清自己的心意。大师兄是璀璨的光,是她的清风与明月。倘使以前的她对什么都可以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这一次,她必须逆天改命,她要让那一束光,重新亮起。
踽踽独行,与天道争命。
她从伽佑那里求来了传说中复活修士的法子,几番探寻找到返童后的连沉。她逼自己残忍地对待一个没有记忆的少年,拿他试药,钻研固本之法,只要有一线希望,一线微不足道的希望,她就会坚持下去……
竹浪滔滔,清香阵阵,多久没有留神听过风吹竹海的声音?
曲冰睁开眼睛,一抹白色身影挺直坐在身侧,正望着窗外出神。
是梦么?果然是梦吧?竟然见到大师兄,多少年不曾梦到过了……
她不忍打破此刻的静谧,只默默望着那个在心中描画了无数遍,为了他的笑容可以奔赴一生的人。
竹香幽幽,簌簌声如此清晰,空气中的微尘迎着阳光飞舞,灵核的感觉也不太对劲。
过于真实的感觉让她忽然心跳加快。按捺住期待,强令自己冷静,曲冰幽幽唤道:“大师兄。”
怎会想到,她真的又再看到那双仿佛盛着世间所有色彩与鲜活的眼睛,对她笑得喜不自禁。
她有一句话早就想对他说了,迫不及待,必须是现在,“大师兄,我亦心悦于你。”
凌萧行笑得像是雨后乍晴的天光,“唔。”他知道,他都知道。一百年不短,好在他与她彼此还在原地等待对方。
*
景广云本以为终于可以卸下掌门之位,没想到大师兄和小师妹双双在上清门停留不到半月就下山历练,不见踪影。
哎,都这种修为了,说是去历练,谁信啊?总之他就是劳碌命,而且还孤家寡人。
好在还有许方泽,他谋划着再等多几年,就把掌门之位交给大师兄唯一的亲传弟子。
姜元玲很久以后问掌门许方泽,为什么那么多女修爱慕他,他却从不尝试。
许方泽淡淡一笑,可能动心于懵懂未知,待知晓时已成惘然,从此心如磐石,再难为谁动情。
“和姜师叔一样的原因。”
姜元玲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是吧?也没什么不好。爱情有很多种,“不圆满”、“求不得”同样算一种。她没有遗憾。
颜语将精力全数花在修炼上,果然突破数重境界成为峰主,修为远在师尊姜元玲之上。修仙界谈及上清门阆岳峰峰主,无论男修女修,统统津津乐道。
神梦峰上,一个酷似温彦的少年笑得烂漫;师不亮虔诚地给傀儡梳理头发;邢夜揉了揉眉心,魔域的事务实在有些多;断痴新浇灌出来的幽冥花竟然会说话,他每天都有好多好多话要跟花骨朵说;小鸟飞进慕舒的怀里,甜甜唤他“爹爹”。
碧海峰偏舍的长案上,整齐摆放着鲛人泪、女娃娃假面、直发及肩女子的雕像等物。阴晴雨雪,静立不言。
半山寺钟声响起,菩提树上红绸飘扬,有情人许下心愿,恩爱不移,两情久长,久久长长……
作者有话要说: 曲冰:不是说支持我的一切决定么?怎么问都不问直接将灵核剖了?
凌萧行笑嘻嘻:礼尚往来,不过还夫人半颗而已。</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