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鲜粥已经熬得软稠,切成片的海参带着透明色泽,虾肉白润晶莹,再加点腌姜沫儿,鲜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连同刚才被折腾的那点气都给熨帖没了。
曲冰觉得,她这算不算是胃给连沉抓住了?
而此刻的“罪魁祸首”则一脸餍足地坐在对面,半睁着凤眸瞧着她,“师尊,好不好吃?”
“唔。”将银勺里那一口香糯的软糜咽下,曲冰认真地夸奖,“口味被养刁了。”
“养刁了才好。除了徒儿,师尊还想吃谁?”雪白的牙齿轻咬唇角一片软_肉,鲜红;凤眸的眼尾染上一抹艳色,浅粉。
瞧见他此刻的模样,曲冰:……
怎么感觉越来越骚?
提前一周约好了这个周六晚上在曲冰爸妈家吃饭,曲妈特意给保姆放了假,明言要一展手艺。
两人提前到,也好帮着打下手。
连沉一进曲家就挽起袖子要进厨房帮忙,被曲爸挡了出来。“给你妈打下手这种好事,别跟我抢。”他这样说,无非是想让女儿女婿闲一会儿。年轻人都忙,不像他们这种半条腿退休的半老家伙。
曲焱在外面有约,这会儿还没有回来。曲冰在阳台上摆弄那颗她种了许多年的仙人球,碗口大的球身上,米色的尖刺根根竖起,乍一看像团绿底的绒球。
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环上腰身,突如其来的动作险些让她指尖刺到。
下巴搁上肩膀,连沉脸颊在她唇边蹭了蹭,“师尊可以给徒儿弹首钢琴曲吗?”他只听过师尊用笛,才知道其实师尊会的是另外一种,古朴庄重,名叫“钢琴“”的乐器。
曲冰长睫轻眨,太久没有碰过琴键,其实有些生疏了。不过今天的话,她会答应下来。
转过身来,两人呼吸交缠。
“想听哪一首?”
“师尊做主就好。”
夕阳自阳台倾洒而来,给整个钢琴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曲冰端正在钢琴前坐好,纤长的十指放松,轻轻搁在白色琴键上。
很快,旋律沿着指尖从厚重的琴身里传出来。这是连沉从未听过的一首曲子,整首音乐仿佛两条泾渭分明,又两相交缠的丝带,一条轻盈温柔,一条幽寂悲凉,两者纵横交错,以悲凉开头,很快轻灵跟上,中途萧瑟肃杀一度超过温暖,最终以柔软的音色结束。
交错的情感与两条截然不同的旋律线始终纠缠在一起,仿佛能听出几分宿命的味道。
最后一个音符如泉水流淌,消失在空气里,连沉才恍然回过神来。如白驹过隙大梦一场,之前所有的寂凉因着眼前的人而变得不值一提。
曲冰有些羞赧地将鬓边发丝掖至耳后,“如何?”
连沉上前两步,俯身将面对他端坐的曲冰揽进怀里。什么都不用说,有力的心跳就是他此刻最真实的反应。
开门声响起,曲焱刚进家门,就看到曲冰在推弯腰俯身的连沉,那双手臂一看就没真的用力。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露出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朝连沉扬了扬下巴,“姐夫!”
曲冰嗔曲焱一眼,自从和连沉结婚,这弟弟左一口一个“姐夫”,又一口一个“姐夫”,直接把她这个当了三十年的姐姐抛到脑后。
连沉这才起身,自曲冰的包里翻出一叠门票,转身递给他。
“上次说想看的球赛门票,给。”
曲焱的眼睛迸出兴奋的光,不会是他一直想看,但重金难求的那场篮球赛吧!
拿到眼前仔细一瞧,还真是!而且厚厚一沓,全是视线好的位置。量足又有面,他可以邀请朋友一起!
“姐夫!你就是我的亲姐夫!”曲焱欢喜着就要给连沉一个来自亲人的抱抱,被连沉巧妙地避开。他还是不习惯别人的触碰,师尊除外。
人虽然没抱着,曲焱还是兴奋地去找曲爸,这样的好事,当然要带上老头子一起。
晚饭上桌,照旧是连沉喜欢的菜。正中一碗浓香的腌笃鲜,炉子上小火慢炖出来的白汤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曲冰刚起身准备给每人盛上一碗鲜汤,连沉已经主动拿过汤勺。瓷白的汤碗配上鲜香浓郁的白汤,整个饭桌因为围坐的五人而温实。
曲妈意味深长地朝曲爸投去一个满意的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看看,这才是做老公该有的模样。”
曲爸完全没有接收到曲妈的暗示,只憨笑着接过连沉递过来的汤碗,故做夸张地闻了闻,“唔,火候到了。”
曲妈翻了个白眼,尝都没尝呢,真当自己食神了,能闻出好赖来。
曲冰时不时给连沉夹一块最鲜的笋尖,到底是没有清净峰的好吃,不过也算凑合。
一顿饭在话多的曲妈和曲焱面前热热闹闹吃完,这回没让连沉插手,曲冰帮着曲爸曲妈收拾碗筷。
将餐具码进洗碗机里,曲妈凑过来问她,“你俩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
“这才结婚没多久,而且工作也忙。”曲冰擦干净手,在触摸屏上按下预设的洗碗模式。
“连沉那孩子怎么想的?”
“没问过。”
“啧,这种事你怎么能不问呢?就算他不急,他家里也是急的呀。找机会问问,今晚就问!”
这边曲冰和曲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客厅里电视机在播放着篮球赛事,时不时能听见曲焱一声惋惜的“哎呀!”
连沉有些难耐,倒不是曲爸和曲焱不好相处,恰恰因为他们好相处,且是曲冰的家人,所以他才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就比如此刻,向来寡言少语的他竟不知道如何找话题,若在平时,他大约意识不到沉默有何不妥。毕竟在漫长的魔尊生涯里,他从来不需要开口说话;又或者在并不算长的返童期间里,他有没有说话,说的什么话,也无人在意。
“工作挺忙的吧?”曲爸率先开口。
“嗯。”连沉脊背挺直,略微点头。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