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身为帝王不在意死多少人 胆小鬼不需要……

太康城内杀声震天,烽烟弥漫,司马越望着四周,心乱如麻,是谁造反?是谁勾结胡问静?这太康城守得住吗?此刻胡问静会不会乘机进攻?他是该留在这里镇压叛乱,稳定局面,坚守太康城对抗胡问静,还是该趁着局面不算太坏,早早离开?

慕容廆听着城内的喊杀声,厉声道:“是汉人造反了!来人,跟我去镇压汉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信任过汉人,汉人只是两脚羊,鲜卑人怎么可以信任两脚羊?他心中有个念头没有说出口,司马越不是嘲笑讽刺他们必须杀了鲜卑老弱吃肉吗?那现在他们就杀光了汉人两脚羊吃肉,这城中至少有十余万汉人,多了不敢说,够他们吃上一个月了。

“到时候将汉人的尸体挂在城头一刀刀切下来做烧烤。”慕容廆心中愉快地想着,鲜卑勇士们在汉人的面前落荒而逃就是因为惧怕汉人吃鲜卑人,再也没有比当着汉人皇帝的面吃汉人的血肉更加能提升己方的士气,打击敌人的士气的了。

几步外,段务目尘握住了刀柄,盯着司马越的眼睛,慢慢地后退,他心中闪过一道灵光,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这太康城是该死的汉人给胡人设置的死亡陷阱!汉人无法在茫茫的草原之中找到草原雄鹰鲜卑人的主力,所以故意设置一个坚固的城池吸引草原雄鹰进城,坚守城池的草原雄鹰没有了翅膀如何与狡猾的汉人斗?那些汉人就喜欢聚集敌人一鼓作气尽数杀了。

段务目尘对一群手下打眼色,司马越一定埋伏了无数刀斧手想要杀了他们,必须小心谨慎悄悄后退,在司马越发动杀招之前与段氏鲜卑的大军汇合。

司马越的手下们一看鲜卑人握住了刀柄,急忙拔出了刀剑对峙,有人更是急忙吹响号角召唤援兵。

其余鲜卑各部的首领莫名其妙,慌慌张张的拔出刀子,大骂着:“司马越!你想干什么?”“果然是汉人造反!”

司马越在茫然中惊醒,将一群鲜卑人惊慌失措,只觉好笑极了,他转头看着鲜卑头领们,平静地道:“绝不是汉人造反。”

慕容廆冷笑道:“你说什么我们就信?”

其余鲜卑头领一齐点头,四周到处都是“汉人投降大楚!汉人杀光胡人!”的呼喊声,不是汉人造反还能是谁?

司马越大笑,泪水都笑出来了。慕容廆段务目尘等人冷冷地看着司马越,以为大笑就代表你被冤枉了,我们也会大笑的。

司马越带着笑容,认真地道:“不是汉人造反,因为这城里只有三千汉人!”

慕容廆一怔,段务目尘厉声道:“这绝不可能!这城里有十余万汉人!”别人不知道,参与太康城建设的各鲜卑部头领还会不知道吗?太康城三十万人口,十余万汉人,十余万鲜卑和少数各族胡人,怎么会只有区区三千汉人?

段务目尘陡然结巴了:“难道你……你吃……光了汉人……”他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司马越可以带领三十万人度过一年的建造城池和开垦种植粮食时期,难道是司马越吃光了汉人?

司马越冷冷地盯着段务目尘:“你以为本王是鲜卑食人魔吗?本王是中原汉人,本王怎么会吃自己人?”

慕容廆没空计较“鲜卑食人魔”的嘲讽鄙夷,甚至不想知道司马越是吃什么度过漫长的一年的,他只是追问道:“为什么不是汉人造反?为什么城内只有三千汉人?”城中“汉人投降大楚,吃光胡人,杀光胡人”的喊声越来越大,他再怎么不信任汉人,觉得汉人都是两脚羊,他也必须分清轻重,此刻若是鲜卑各部落与司马越翻脸厮杀,只怕城外的大楚军队分分钟杀入城中。

司马越淡淡地道:“因为城内十余万汉人已经尽数被本王送出了太康城,太康城内此刻只有三千汉人维持城内治安而已。”

司马越看着四周的鲜卑人冷冷地笑着,他怎么可能把鸡蛋尽数放在一个篮子里?他坚信这太康城不可能被攻破,但是大缙朝已经有太多的奇迹了,开国皇帝被逼逊位、女官、王侯被屠、大缙朝二世而亡……他为什么要傻乎乎地孤注一掷?

司马越在发现鲜卑人靠不住,只会向太康城退却,不愿意与大楚军死战拖延时间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就命令司马模带大量的汉人离开了太康城。若是太康城守住了,司马模带走的汉人可以在其他地方复制太康城,若是太康城失守了,司马模就算不能东山再起也能保全了司马家的血脉。他没有说的是,他不仅将十余万汉人尽数送走,还将城中的十余万鲜卑人中的妇女儿童同样尽数送走了,这些妇女儿童很容易就能吸收成为司马家的子民,为什么要留给胡问静或者鲜卑人?

司马越对慕容廆段务目尘等鲜卑头领鄙夷极了,这些人只会喊口号,压根不务实,也不深刻思索。若不是城中一口气少了二十余万人,这从四面八方逃难而至的几十万鲜卑人如何在城中容身?真以为世上会有一座容纳百万人的大城吗?混乱、松散、互不相识的鲜卑各部落人缺乏统计人口的能力,也缺乏调查城内真相的脑子,如此简单的计谋竟然堂而皇之的瞒过了所有人。

慕容廆恶狠狠地盯着司马越,心中愤怒到了极点,汉人真是狡猾!汉人竟然敢鄙视他!他有心杀了这只有三千多手下的司马越,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再添乱了,司马越是个王八蛋,但是这个王八蛋竟然是如今太康城内的标志,杀了他就会让太康城内彻底陷入混乱。

慕容廆英俊又年轻的脸扭曲成一团,眼睛通红,四周的喊杀声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又响亮了不少,他厉声道:“究竟是谁造反?”

……

太康城的一个街道上,一群左手手臂上绑着白布条的人厉声大叫:“汉人投降大楚!”“杀光胡人,吃光胡人!”有人将手中的火把扔进了一间屋子里,火焰熊熊。

街上不少鲜卑人见到了这些拿着刀子和火把的人立刻就知道这些人都是汉人的奸细,有人转身就逃,有人拿着刀子上前厮杀:“杀光汉狗!”

“杀光胡人!”手臂上绑着白布条的人冲了过去。双方立刻杀成了一团。

街角,几个鲜卑人赤手空拳被堵在了一角,唯有缩成一团祈祷那些汉人没有看到他们,可四周的惨叫声在火光中更加的凄厉和令人心惊胆战。

几个鲜卑人叫苦不迭,听四周的呼喊声至少有上万汉人潜伏进了太康城,这司马越是吃狗屎的吗?一个鲜卑人一边哭泣,一边低声骂着:“司马越这个王八蛋!我还以为他检查严格,城里不会有大楚的奸细,不然我上街说什么都会带着刀子啊。”另一个人鲜卑人用力点头,要不是司马越和其余鲜卑头领个个拍胸脯保证纵然大楚有百万人包围太康城,太康城也绝不会陷落,他至于在大楚围攻城池的时候赤手空拳出来看热闹?

街上喊杀声不绝,忽然,有人惊恐地看着前面,低声道:“汉人来了!”几人望去,只见一道人影越走越近,手臂上的白布条证明那是一个伪装成鲜卑人的汉人,要杀光所有胡人,吃光所有胡人。几个躲藏的鲜卑人惊恐极了,死命地看四周的物品,有人急忙将杂草堆在了身上,有人急忙倒地装死,有人想要爬墙,可无论如何爬不上去。惊慌的众人之中没有一个人想起己方人多,即使赤手空拳也能与对方厮杀,对死亡的惧怕,对被汉人吃掉的畏惧,充满了他们的心胸,除了逃走之外什么都记不起来。

那汉人越走越近,角落中装死的,装瞎子的,头顶上顶着杂草的,人人惊恐到了极点。

那汉人冷冷地看着四周,一脚踢在装死的鲜卑人身上,厉声道:“老子早就看到你了!起来!”

那装死的鲜卑人尖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咦,你是拓跋宏!”

那汉人大笑:“慕容复,你终于认出老子了!蠢货。”

慕容复死死地盯着拓跋宏手臂上的白布条,他认识拓跋宏好多年了,百分之一百确定这个拓跋宏是鲜卑人不是汉人,他颤抖地道:“你怎么投靠汉人了?”

拓跋宏大大咧咧地道:“老子本来就是汉人!”

纵然在生死关头,慕容复依然不屑地道:“胡说八道!那是拓跋鲜卑!你是鲜卑人!”

拓跋宏板着脸:“没错,老子以前是拓跋鲜卑人,但是,现在老子已经是汉人了。”他咧嘴得意洋洋地笑:“不仅仅老子是汉人了,拓跋鲜卑所有人都是汉人了!”

慕容复灵光一闪:“是了!是拓跋鲜卑造反!”

怪不得检查严密,必须说鲜卑言语才能进入的太康城分分钟就出现了上万汉人,原来这些人是拓跋鲜卑!

慕容复愤怒地看着拓跋宏,道:“你们疯了?”身为鲜卑人为什么要投靠汉人,不知道汉人要吃光胡人吗?

……

“我们没疯,疯的是你!”

一个月前,回凉冷冷地回答拓跋鲜卑单于拓跋绰同样的质疑。

乞伏鲜卑的单于站在回凉身后,鄙夷地看着拓跋绰,大声地道:“将军,若是拓跋鲜卑不识抬举,就杀光了他们!”拓跋绰身后无数人拔出了刀子怒视回凉和乞伏鲜卑的单于。

回凉毫不畏惧,轻蔑地冷笑,指着四周的草原,大声地道:“鲜卑人是草原的雄鹰,汉人都是两脚羊?你脑子清醒一点,汉人杀鲜卑人不会比杀一只鸡难多少。”

一群拓跋鲜卑的勇士大怒,逼近了一步,手中的刀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回来盯着一群拓跋鲜卑的勇士,放声大笑:“这就是你们拓跋鲜卑的勇士?就这些人也配与我大楚开战?”

她大声地道:“拓跋鲜卑有75个部落,控弦四十万?很了不起?”【注1】

她眼中精光四射,厉声问道:“草原有铁甲吗?没有。拓跋部的勇士能够穿一件皮甲就开心了。”

“草原有强(弩)吗?没有。拓跋部的勇士还在用骨箭。”

“草原有坚固的城池吗?没有。拓跋部的勇士逐草而居,以前倒是有些人在并州居住,后来与卫瓘翻脸了,逃进了草原,这城池是绝对没有的。”

回凉看着脸色铁青的拓跋部勇士们,厉声问道:“拓跋部控弦四十万算什么?就算控弦四百万,在我大楚面前又能如何?慕容鲜卑、段氏鲜卑、羯人、羌人、氐人,谁能够挡住我大楚的兵锋?”

她盯着已经恢复了平静,目光深邃的拓跋绰纵声大笑:“你们以为拓跋勇士厉害,我带来了三千人,要不打一仗试试?别说我欺负你们,你们出三万人好了,我回凉要是输了,你就砍下我回凉的脑袋当酒壶!”

拓跋绰看着狂妄的回凉,目光一转,落到了不远处的三千大楚士卒身上。

炜千傲然策马来回纵横,挥动手里的长剑,厉声叫道:“大楚必胜!”

三千大楚士卒厉声大叫:“大楚必胜!”一齐踏前一步,手里的长矛整齐如林,而(弩)手们瞄准了前方,随时准备放箭。

拓跋绰脸色不变,心中有些奇怪。他以为他听见乞伏鲜卑带来的人竟然是大楚的将士的时候会震惊,以为他听到大楚将军傲慢地劝他投降的时候会震怒,以为他看到大楚将士耀武扬威会下令杀了他们,可是他的心中竟然没有一丝的波动,他只是脱口而出“你们疯了”而已,这句“你们疯了”哪里有愤怒,有杀气,有霸气了?

拓跋绰轻轻地捋须,微笑着问乞伏鲜卑的单于:“你就不怕被汉人‘吃光胡人’?”

乞伏鲜卑的单于大笑:“可是我们不是胡人啊!我们是汉人!”四周拓跋鲜卑的勇士们眼中瞬间射出几万道鄙夷的目光,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单于。

乞伏鲜卑扫了一眼四周,认真地道:“我可不是胡说八道,更不是因为怕死投降了汉人。我有证据。”

“大楚皇帝陛下早就说过了,所有黄皮肤的人都是一家人,羌人、氐人、鲜卑人、匈奴人其实都是地名,就像并州人,关中人一样,难道这并州人关中人是胡人了?”

“我们是住在鲜卑草原的汉人!”

乞伏鲜卑的单于严肃无比,鲜卑是地名的说法非常的有道理,以拓跋鲜卑为例,75个部落来自草原的四面八方,难道这些人有血脉关系了?不过是都在草原上才都算作鲜卑人而已,好些部落之间的语言都不通,怎么可能是同一个血统?这鲜卑、氐、羌等等就是地名而已,鲜卑人打汉人其实就和并州人打冀州人一个性质,一家人的纠纷而已。

拓跋绰看了一眼回凉,继续问乞伏鲜卑:“若是鲜卑人也是汉人,为何大楚皇帝陛下要吃鲜卑人?”

回凉抢着道:“因为鲜卑人吃我们!难道只准你们吃我,不准我们吃你?这和是不是汉人有什么关系?张家村的人吃了李家村的人,李家村的人就只能认栽?这是报仇!”

乞伏鲜卑的单于用力点头,他一点不在意拓跋绰是不是能够理解大家都是汉人,也不在意回凉是不是会杀光拓跋鲜卑。拓跋鲜卑的人与乞伏鲜卑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两个部落就是两种不同的人,他只想让乞伏鲜卑的人与秃发鲜卑的人一样在西凉愉快地踢球,或者在宁夏平原与羌人愉快地成为楚八旗人,其余鲜卑人的死活与他没有一文钱关系,今日他冒险带着回凉见到了拓跋鲜卑的单于,乞伏鲜卑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乞伏鲜卑的单于严肃地盯着拓跋绰,道:“你最好聪明点。”假如拓跋鲜卑不够聪明,那么乞伏鲜卑必须配合回凉出兵消灭拓跋鲜卑,为此乞伏鲜卑很有可能死很多人,他不想为了一群蠢货死伤自己的族人。

拓跋绰平静地看着乞伏鲜卑单于和回凉,他很清楚大楚的崛起势不可挡,中原强则草原衰,这是几百年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