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问静缓缓点头,自己是不是被历史束缚了思维,以为刘渊一定要进攻中原了?假如她是刘渊,她会做什么?
胡问静苦思良久,陡然灵光一闪,抬头看天,厉声骂道:“白痴啊!”她骂的是自己,穿越者总以为历史上的名人是一成不变的,真是蠢到了家。
……
冀州的某个城池。
百来个女子在田间努力劳作,有人直起了腰,轻轻地敲着,这田地中的农活就是需要蛮力,但显然她们有些缺乏蛮力。有人毫不在意手中已经起了血泡,依然奋力的与坚硬的地面做斗争。她们能够从鲜卑人的嘴下逃生,没有成为两脚羊,已经是想不到的巨大的幸福,谁在意农活辛苦了。
沈以泽却叹气道:“农活就是辛苦!”农村重男轻女,拼命想要生儿子就是因为没有一个男人无法完成农活啊。
她身边有人叫道:“沈县令,不要走神!用力!”
沈以泽急忙使劲地往下压,这已经到了地面上的犁头这才回到了深深地泥土之中。另外两个女子叫着:“加油!马上就做完了!”
沈以泽抬头看了一眼茫茫的田地,有些苦涩。这个城池是以乐城中幸存下来的女子们为主力,又吸收了一些被驱赶到前线的冀州各地实在是无力拿起刀剑的老弱妇孺后新建的,地处冀州与幽州的交界处,有三条河流从附近经过,水源充足,良田无数,更在外围建了不少泥土高墙,目标就是成为冀州的北部重镇,一旦有胡人南下就能在此与胡人决战。可是这未来的重镇此刻却面临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这个城池极度缺乏劳动力。
那些柔弱漂亮的乐城女新兵打仗毫无问题,人人都敢拿起刀剑与比她们强壮得多的胡人厮杀,不惜同归于尽,可是田地不是会逃跑会畏惧会崩溃,能够用惨烈的同归于尽获得胜利的,田地就在那里,无喜无悲,没有蛮力就是无法开垦。
沈以泽整个身体都扑到了犁上,这个犁是朝廷推广的新式犁,据说种地更省力,可是她完全没有感受到。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操作这个犁,如今能够勉强操作是因为她在犁的扶手上绑了粗粗的竹子当做扩大的扶手,然后三个女子一齐使劲,这才勉勉强强能够扶着犁稳稳地前进。
这个勉强到了极点的犁地方式带来的就是效率极其低下,三个人的劳力才抵上正常的一个农夫。
这大量的田地如何才能完成耕种?难道今年还要靠其余城池运输粮草救济?
沈以泽不忌讳接受其余城池的粮草的救济,面子哪有人命重要,她身为县令自然该以百姓的性命为重。但她感到羞愧的是难道女人真的不能脱离男人?脱离了男人连种地养活自己都做不到?
沈以泽对这个念头深以为耻,一个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女人或男人,若是生存的根本都要依靠在男人身上,这“人”字怎么立得起来,又怎么体现独立和自尊?她知道将一个人的“独立和自尊”简单的放在能不能种地上很是狭隘,男人不会种地的也多了去了,她第一个不信刘弘和文鸯会种地,女人不需要种地就能顶天立地的也多了去了,她作为女官难道不比大多数男人强?但她面对眼前无法完成的田地,就是无法从执拗中走出来,说什么都要通过种地证明自己。
远处,有一群人赶着马车走近,远远地就叫道:“劳烦通报沈县令,我等是工部的,运来了新设备。”
沈以泽从犁上抬起头,抹掉了脸上的汗水,叫道:“我就是沈以泽。”
去泰转头看了一眼沈以泽,一秒就确定这女县令的窘境,他微微叹气,很是理解,温和地道:“我等是圣上派来助县令一臂之力的。”
次日,无数女子挤在田间,看着去泰道人在一台古怪无比的机器前上蹿下跳。
有女子问沈以泽:“县令,这是什么东西?”
沈以泽皱眉道:“听说叫做蒸汽机拖拉机。”她对这六个字一个字都没懂,只是从去泰的嘴中得知这是胡问静亲自画的图纸,由道门制作完成的,可以代替人力耕地。
一群女子仔细地打量那奇怪的东西,好像尾巴上确实有些像犁,可是这前面是什么东西?
有女子望着操作室,皱眉道:“像是我家的厨房。”方方正正的,又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真的太像她家的厨房了。
另一个女子看着机头,道:“那圆圆的水桶怎么这么大?”
又是一个女子道:“为什么犁和小房子之间有一大块铁板?”其他人哪里回答得上来。【注1】
一群女子嘻嘻地笑,有人伸长了脖子,问道:“怎么没有看到牛马?难道是这些人拉犁吗?看上去这犁沉重无比。”
一群女子一齐摇头,坚决不信道门的几十人可以拉动这巨大无比还带着小房子的犁。
有女子道:“只怕要三十头牛。”那小房子太重了,把地面都压扁了,没有三十头牛休想能够拉动它。
沈以泽看了一眼去泰等道门中人,也是不信这犁能够有效。但她转身呵斥道:“闭嘴!别人好心来帮我们,休要冷嘲热讽。”一群女子急忙闭嘴,但是依然笑眯眯的,怎么都不信这古怪的犁可以动起来,别的东西性能好不好不知道,最近一直在与犁做斗争,还能不能了解犁吗?
去泰道人反复检查,确定已经安装妥当,抹了把汗水,道:“启动!”
一股黑烟从蒸汽机头中冒了出来,去泰和一群道门中人死死地盯着蒸汽机拖拉机,他们制作完成后实验了一次,但是胡问静很不满意,也不解释,只是给了第二个方案,他们到目前还没搞清楚是为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拖拉机开始慢慢启动。
四周无数人惊呼:“哎呀,没有牛马竟然自己动了!”“难道牛马在小房子里面?”
那蒸汽机拖拉机的速度越来越快,堪比马儿小跑,飞快地就从田地的一头到了另一头,地里留下了几道深深地沟壑。
一群女子大声地尖叫:“真的能够犁地!”有女子跑到了那沟壑边,不敢置信地检查,那深度比用牛拉犁深多了,而且深度划一,整齐无比,一眼望去田地上仿佛有了一条直线。
去泰很是满意,胡问静虽然给了第二套方案,但是看来是多虑了,这蒸汽机拖拉机的效果杠杠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他微笑着对沈以泽道:“陛下说,有一批名为占城稻的新稻种产量很高,就在本城试用。”
沈以泽用力点头,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她看明白了,这个自己会跑的“蒸汽机拖拉机”就是一个人在上面扯动了几根杆子,不费力气,男人女人都可以做。她终于清醒了,心中羞愧无比,何必傻乎乎地在种地上执拗呢?
一个检查耕地的女子忽然道:“好硬!”她伸手触摸沟壑,只觉不论是沟壑底部还是两边的泥土都被压得实实的,只怕这稻种很难种下去。
沈以泽试了一下,笑道:“是压实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再稍微挖几下就没问题了。”虽然也费力,但是比直接挖这么深要容易多了。
去泰面红耳赤,终于知道胡问静为什么给他们第二套用木头和竹子代替一些零部件的方案了,他们只看重拖拉机的运行,忽略了实际运用。可笑他还觉得胡问静小家子气,为了节省一点铁,竟然用容易损耗的竹子和木头代替坚固耐用的铁。
去泰羞愧无比,厉声道:“来人,拆了机器,执行第二套方案。”
一群道门中人也搞明白了,急急忙忙将蒸汽机拖拉机上一些没用的东西尽数拆了,凡是能够换成木头或者竹子的东西尽数换了。
去泰在一边叫着:“把机头的遮盖拆了!若是拍太阳晒就打把伞!”
“那块压犁的铁板换成木头的,看看深度够不够。”
“混蛋!车轮不能动!不然不能承重!”
“那操作杆换成竹竿!越细越好!试试筷子行不行?”
又过去了一日,那古怪的蒸汽机拖拉机面目全非,再次在田野间奔驰,再无将泥土压实的问题。
沈以泽大喜过望,这下种地真不是问题了。
去泰却皱起了眉头,铁制拖拉机可以保证十年二十年,这木头和竹子做的拖拉机能够坚持一个月吗?是不是有其他可以取代的材料?或者将那些铁部件做的小一些,轻一些?难道要在每辆拖拉机背后配一个换竹子零部件的道门子弟?道门哪有这么多人!:,,.</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