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单于愤愤点头,若是集中了最精锐的勇士都打不下汉人的营地,退回河套各个地区之后唯有被逐一击破而已。
“如今之计,必须困死了这些汉人!烧了他们的庄稼,不许他们出来!”一个单于恶狠狠地看着远处的楚八旗营地,所有楚八旗人以后都是汉人,见一个杀一个。
一群单于点头,他们可以继续放羊,不愁没有吃喝,而烧了那些绿油油的麦苗,看汉人们吃什么。
泥土高墙之上,楚八旗的人正在奋力拖拉马尸,却忽然听到胡人们一齐大叫。
有人立刻道:“快!快!那些该死的王八蛋又要进攻了!”泥土高墙下方的汉人士卒奋力推动系着绳索的战马尸体,而泥土高墙之上几十个人伸手扯住一条绳索,奋力拉扯,将战马尸体扯到了泥土高墙之上。
有汉人士卒奋力驱赶无主的战马艰难地上了泥土高墙,惋惜地看着远处,还有好些战马在远处游荡。
有楚八旗士卒叫道:“来了!来了!”
泥土高墙之上无数楚八旗和汉人士卒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却看见数千胡人骑兵举着火把冲向了那一望无际的麦田。
覃文静厉声道:“不好,他们要烧了麦田!”
无数楚八旗人目眦欲裂:“王八蛋!”“老子辛辛苦苦种地麦子!”
有楚八旗人痛哭失声,人生第一次种麦子,没等到收获就要被人烧了,心中的伤痛就像是初恋与他人成了亲。
一个胡人将领转头看着泥土高墙之上痛哭叫骂的楚八旗人,心里充满了愉悦,狰狞地笑着下令道:“放火!”
一个个火把靠近了绿油油的麦苗,有些麦苗点燃了,有些麦苗焦黑了,可不论哪一种结果都没有引起铺天盖地的麦田大火。
一群胡人瞠目结舌之余悲愤了:“汉人的田地比野草还不如!”野草都能一把火点燃一片呢,怎么汉人的麦田就是无法点燃一片?
有胡人将领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麦苗,虽然没有听到楚八旗人的笑声,但是他依然感觉脸上热辣辣的,厉声道:“纵马踩平了麦地!”数千胡骑在麦地中反复纵横,眼看整齐的麦子或者成了碎叶,或者倒伏与地,纵声大笑:“汉人吃狗屎!”
泥土高墙之上,无数楚八旗人大声咒骂,泪如泉涌,有人抹着泪水,哭喊道:“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群楚八旗人跟着三呼万岁,然后转头看向泥土高墙之内,却见绿绿葱葱的麦地一片又一片,视线尽头又是一条泥土高墙,若是视线可以穿透泥土高墙,将会看到又是一片麦地以及泥土高墙。
有楚八旗的人跪在地上,对着苍天举起了手臂:“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胡问静要将楚八旗的营地建立了一道又一道的泥土高墙,以及在泥土高墙之间门开垦麦田,现在才知道胡问静真是高瞻远瞩。
一群楚八旗的人看着泥土高墙之外被毁坏的麦田,好些人握紧了拳头,等打退了那些该死的王八蛋,他们再也不会抱怨挖泥土高墙坑死人了,一定再奋力挖几十道泥土高墙,确保从第一道泥土高墙走到最后一道起码一天一夜,绝不怕有丧心病狂的王八蛋围困营地和毁坏麦田。
深夜。
几十个楚八旗的男子凑在一起,其中一人低声道:“此刻再不逃,定然死无葬生之地。”好几人一齐点头,别看今日打退了其余部落的进攻,但是楚八旗也死了不少人,怎么也有几百个,胡人部落有几万人,死了万余人还有几万人,楚八旗有多少丁壮男子?死了几百个就是伤筋动骨了,何况大家都看得很清楚,造成大量胡人死伤的是汉人的(弩)矢,可(弩)矢的数量分明是有限的,不然何以胡问静急着派人下去回收(弩)矢?一旦(弩)矢耗尽,整个营地的楚八旗必死无疑。
又是一个楚八旗男子低声道:“若是仅仅(弩)矢告罄还是小事,看那些部落的人也不敢进攻了。可是若是被那些部落的人看穿了我们的虚实,我们立刻全部完蛋。”一群人一齐点头,胡问静的无限“回”字形营地理论上是有缺陷的,泥土高墙层数越多,包围的麦田越多,这边界就越大,需要防御的面积就越大,不然数万人的楚八旗怎么会只有两千余楚八旗的男丁在这里防守作战?长到令人窒息的泥土高墙其实处处都是破绽,那些部落的胡人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只要在黑暗之中从远离主道的其余部分进攻,杀入泥土高墙的几率不是一般的高,然后就是再一次践踏麦田,再一次突破泥土高墙,直到所有泥土高墙都被突破,只剩下最后一重,再然后,就是楚八旗没有了秋收的希望,打赢了眼前的战争也会饿死,或者人心彻底崩溃,整个营地全军覆没,男人被杀,女人被抢走。
一个楚八旗男子低声道:“我们只有早早地投降,才能保住我们的性命。”众人纷纷点头,悄悄散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男女老幼数百人在泥土高墙的某处黑暗处聚集,悄悄地翻墙而出。
“当当当!”锣鼓陡然响起,有人大声地叫:“有叛徒逃走了!有叛徒逃走了!”
楚八旗内无数人惊起,泥土高墙各处灯火通明,无数人跑上了泥土高墙,看到几百人拼命地向胡人营地跑去,一齐破口大骂。
胡人营地中同样号角锣鼓齐鸣,火光陡然亮了数倍,一个个士卒拿着各种兵器对准了那数百叛徒。
那数百叛徒大声地叫着:“不要杀我们!我们是自己人!”
覃文静脸色铁青,问胡问静道:“要不要出城进攻?”
胡问静笑了笑,抬头看着满是星星的天空,道:“不知道胡某的运气如何啊。”
一群单于坐在马扎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数百楚八旗叛徒,听着叛徒们说着楚八旗营地内的虚实。
一个楚八旗叛徒卖力地在地上画着图形。
“……营地内就是如此……最中间门又是一片麦地,然后才是一圈民宅……然后又是泥土高墙……麦地……泥土高墙……只要我们晚上在这里进攻,汉人皇帝绝对无法防御!”
一群单于看着地上的图形,好些人脸色铁青。有单于叹了口气,道:“幸好,幸好。”若不是有叛徒说清楚了楚八旗的地形,他们就会傻乎乎地以为已经摧毁了汉人的田地,一直待在外头围困营地,说不定等营地内的汉人秋收完毕了还不知道。
一群摧毁麦田的胡人士卒尴尬极了,这辈子没有看到过麦田,哪里知道要几亩麦田可以养活一个人,还以为一望无际的麦田就是全部了。
一个楚八旗的叛徒小心地打量众人的神情,悲声道:“我们以为楚八旗是一个可以吃饱饭的强大部落,这才主动投靠楚八旗,没想到楚八旗是汉人的部落,更没想到楚八旗内依然吃不饱饭。我们决定离开楚八旗,加入我们羌人的部落,为部落效死!”
一群楚八旗的叛徒用力点头,若不是宁夏平原的大部落都跑了,朔方的大部落又隔得太远,他们至于投靠楚八旗吗?只怪以前想不开,一心维持部落的独立,若是早知道要泯灭自己的部落投靠楚八旗,还不如投靠宁夏平原的大部落呢。
一群单于笑了,互相看着:“不如你们部落收了这几百人?”“不好,不好,不如你们部落收下吧,虽然人数少了些,但是你们部落今天损失严重,不无小补。”
一群楚八旗的叛徒毫不在意被哪个大部落吞并了,甚至不在意部落联军能不能杀了汉人皇帝,他们只要投靠了大部落,立马就跟着大部落回遥远的朔方或者五原等地,这辈子都不来宁夏平原了,谁胜谁负关他们屁事。
第一天天明的时候,数千部落胡人带着那几百楚八旗叛徒到了距离泥土高墙百十丈的地方,大声地道:“里面的汉人听着!”
泥土高墙之上密密麻麻站着数千人,盯着下方的叛徒和胡人士卒,有楚八旗的人骂道:“这是要用叛徒进攻吗?”有楚八旗的人厉声道:“我一定杀了这些叛徒!”
胡问静的心怦怦跳,握紧了拳头:“666!666!666!”马上就要开色子了,到底是不是666?
一个部落胡人将领挥手,那数百楚八旗叛徒被推到了最前方,然后一个被按倒在地上。
一群楚八旗叛徒惊愕莫名:“干什么?”
那部落将领狞笑道:“杀了他们!”
乱刀砍下,那数百楚八旗叛徒不论男女老少尽数被斩杀。
泥土高墙之上无数人惊讶地呼喊。
那部落将领甩掉长刀上的鲜血,厉声叫道:“里面的汉人听着!破城之日,就是我们杀光汉人之日!今日先拿这数百汉人开刀,我们胡人绝不会接受汉人的投降!”
泥土高墙之上数千楚八旗的人齐声大叫,叫声中有惊愕,有莫名其妙,有释然,有原来如此,有就该如此。
一个楚八旗人惊呆了:“他们是汉人?不对啊,他们是羌人!”虽然“他们”一字意义不明,但是其余楚八旗的人都知道这是指被杀的数百个叛徒,这些叛徒可能是匈奴人,可能是羌人,可能是鲜卑人,但是绝对是胡人而不是汉人。
另一个楚八旗人大叫:“那些王八蛋把我们都当做汉人了!”他们是楚八旗人,怎么就是汉人了?
一群楚八旗人点头,有些茫然,楚八旗人是楚八旗人,汉人是汉人,不是一回事。
那德罗西站了出来,缓缓道:“加入大楚的就是汉人,加入草原的就是胡人,种地的就是汉人,放牧的就是胡人,我们楚八旗人的首领是大楚皇帝,我们楚八旗是大楚的土地,我们楚八旗人在这里种地,我们楚八旗人用汉人的名字,穿汉人的衣衫,说汉人的言语,我们楚八旗人当然是汉人!”
四周一片寂静,数千楚八旗人看着那德罗西,半晌才有人道:“不错,我们住在汉人统治的地盘,首领是汉人,部落是汉人部落,像汉人一样种地,我们当然是汉人。”
一群楚八旗人重重点头,根据草原规矩,被谁吞并了就是谁的部落的人,那么被汉人吞并了就是汉人好像毫无问题。
有一些楚八旗人微微犹豫,只觉莫名其妙就成了汉人了,可是看那些部落胡人口口声声他们都是汉人,见了就要杀,好像不是汉人也是汉人了。
那德罗西大声地叫:“汉人!汉人!汉人!”无数楚八旗人跟着呼喊,只觉以后就是汉人了。
胡问静抬头看天,此刻是不是该眼角含泪,对着天空大喊,“我是位面之子!”
那德罗西看着胡问静,脸上带着笑,心里有些叹息,这汉人皇帝好手段啊,若不是她带人抢夺了朔方大部落的数万头羊,毁灭了一个部落的聚集地,河套平原的胡人会联合起来杀到宁夏平原?汉人皇帝的目的就是利用一次部落战争将楚八旗的“部落”真正的树立起来,产生部落的凝聚力。只是汉人皇帝走了狗屎运,死伤惨重的胡人部落单于竟然迁怒叛徒,将所有楚八旗人以汉人看待,强行将楚八旗人推到了汉人一边。
那德罗西微笑着,这是胡问静赢了,还是胡人赢了?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楚,或许是双赢吧。只是这只是开始,真正让楚八旗的胡人成为汉人还有极其遥远的道路要走。:,m..,.